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下去。粗糙的漆面摩擦着后颈,像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啃咬。那撮灰白色的墙灰就落在腿边,像一个恶毒的玩笑,一个无法挣脱的标记。
嘶啦……
声音又来了。不在寝室里,不在头顶。它在前面,走廊的深处,黑暗最浓重的地方。断断续续,带着一种耐心的、猫捉老鼠般的戏弄。
它知道我无处可去了。
感应灯倏地熄灭,黑暗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吞没了一切。我被抛进彻底的盲视里,只有那嘶啦的摩擦声,和胸腔里那颗快要撞碎肋骨的心脏狂跳声。
灯灭的瞬间,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前方黑暗中有个极淡的白影一闪而过。
林薇?
还是……别的什么?
恐惧压垮了理智。我不能坐在这里等死。我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动物,朝着与声音来源相反的、楼梯口的方向跌撞冲去。
黑暗粘稠得如同实质,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某种软腻的、有生命的东西上。我不敢去想脚下踩的是什么。我只想离开这栋楼,冲到外面去,哪怕外面也只有无尽的夜。
楼梯口就在前面!
我扑向那里,手忙脚乱地向下摸索。脚步声在楼梯间里碰撞出巨大的、孤寂的回响,掩盖了身后那如影随形的嘶啦声。
一层。又一层。
宿舍楼的出口就在眼前!那扇玻璃门透着外面路灯惨淡的光!
我几乎是滚下最后几级台阶,一头撞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冰冷的夜风瞬间灌满我的肺叶,让我一阵剧烈的咳嗽。
出来了!我冲到了主干道上,远离了那栋令人窒息的宿舍楼。我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试图将肺里那废楼的霉味和血腥气全部置换出去。
稍微平复,我惊魂未定地回头望去。
宿舍楼沉默地矗立着,大部分窗户都黑着,像一座巨大的墓碑。我所在的这扇门洞,吞噬着灯光,深不见底。
那嘶啦声……好像消失了。
被追赶的紧迫感稍稍减退,但那种无处不在的、被标记的寒意丝毫没有消散。它从我的指尖,从我的后背被门板抵住的地方,丝丝缕缕地渗进来。
我直起身,茫然四顾。深夜的校园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一个个孤零零的光圈,像为某种仪式布置的惨白祭坛。
我能去哪?
回家?这个时间,怎么解释?而且……那东西既然能进入锁好的寝室,能出现在门板上,它难道不能跟我回家吗?
这个念头让我如坠冰窟。
就在我僵立在路中央,被巨大的无助和恐惧吞噬时,目光无意间扫过远处。
那栋废弃教学楼。
它蛰伏在夜色里,每一个窗口都黑得像通往深渊的入口。
但在三楼。
刚刚那个出现过白色身影的窗口。
有一点极其微弱的、摇曳的昏黄光晕。
像一支蜡烛。
被看到了。
我被看到了。我所有的狼狈,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挣扎,都被那支蜡烛后面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它在那里等我。
它一直都知道我会来。
那点烛光像一枚冰冷的针,钉死了我最后的退路。宿舍回不去,校外无处可去。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一条路,通往那栋楼,通往那面墙,通往林薇和她指尖的血。
我的腿开始自发地移动。
像提线木偶,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拖拽着,一步一步,离开主干道的光明,踩上通往废楼的那条荒芜小径。
野草刮过裤腿,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窃窃私语。风变得更冷,带着哭腔。每靠近那栋楼一步,空气中的霉味和那股甜腥的腐败气息就加重一分。
铁门依旧虚掩着,像一个沉默的邀请,或者说,一个吞噬的入口。
我走了进去。
黑暗和冰冷瞬间包裹上来。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气味浓郁得几乎令人窒息。
嘶啦……
声音再次响起。清晰无比。
就在前方走廊的尽头。那个房间。
它在引导我。
我的脚步在布满碎砾的地面上拖动,摩擦出轻微的声响。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能隐约看到走廊两侧洞开的门扉,像一张张无声呐喊的嘴。
尽头的门缝里,那烛光依旧在摇曳。
越来越近。
我能听到极其细微的、液体滴落的声音。
嗒。
嗒。
我停在那扇虚掩的门外。冰冷的汗水从额角滑落,滴进衣领。
透过门缝,我看到她了。
林薇。
依旧跪在那里,背对着门。蜡烛的光将她瘦削的背影投在对面那面巨大的、正在微微蠕动的墙上。
墙上,那无数血红的“我错了”扭曲交织着,像一片沸腾的血海。而在血海中央,我推搡赵强、他后脑磕碰、我拖拽尸体、擦拭血痕的画面依旧清晰地上演着,循环播放,每一个细节都在烛光下栩栩如生,无声地控诉。
她的右手食指已经彻底烂了,血肉模糊,深可见骨。但她依旧抬着手,用那根惨不忍睹的手指,在墙面上那些已有的血字上,一遍,又一遍,不知疼痛地描摹着。
我错了。
暗红的血珠不断从指尖渗出,滴落在地面的灰尘里。
嗒。
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到来书写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但她没有回头。
只是极其缓慢地、极其缓慢地,将她的左手,从身侧抬起,向后伸来。
苍白的、纤细的手掌。掌心向上。
在她摊开的掌心中央,安静地躺着一块边缘尖锐的、沾着暗褐色血锈的碎玻璃。
或者说,是一块被精心挑选过的、用来书写忏悔的“笔”。
她的手掌就那样摊开着,无声地,固执地,伸向站在门外的我。
等待着。
墙上的画面里,那个“我”猛地转过头,眼睛瞪得裂开,死死地盯着门外的我,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地尖啸。
无数个“我错了”开始加速蠕动,像是渴望新的养分。
滴答。
又一滴血,从她悬停的指尖滴落。
砸在地上。
也砸在我彻底崩溃的神智上。
轮到了。
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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