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御风的手指在夜视仪边缘收紧，目镜中的热源信号稳定闪烁。三个轮廓围在直升机旁，银色外壳的运输箱正被机械臂吊起，舱门缓缓闭合。他没再出声，只用拇指朝后划了两下，张建军立刻会意，伏低身体向岩架方向后撤。
周子豪蹲在岩缝深处，防水罐已嵌入沙石夹层，表面覆盖碎岩与干枯藤枝。他摘下手套，指尖轻敲地图边缘，确认坐标标记无误。远处螺旋桨开始预转，气流掀起细沙，在地面划出斜线轨迹。
陈御风收起设备，战术背包贴背固定，无声起身。张建军在前开路，左肩微沉，枪套锁扣处于开启状态。两人沿输油管残骸北侧推进，每一步都踩在沙丘背风面的硬壳上。行至两百米处，陈御风取出微型拾音器，磁吸端紧贴锈蚀管道外壁。
断续语音渗入耳机：“……涂层活性维持七十二小时，必须冷链转运。”
“琉球节点已清空，接收方确认代号‘鹰巢’。”
“沈氏那边有专人对接，不会留痕。”
陈御风眼神一凝，立即记录关键词。张建军侧身靠地，手掌压在沙面感知震动频率。直升机尾部灯光亮起，绿色航行灯与左侧红灯同步闪烁，机身编号在弱光中显现——F-Lm718。
记忆瞬间回溯：去年航空产业峰会资料册第37页，一架注册于卢森堡的公务直升机，承租方为沈氏集团航空运营部，签字人正是沈明远。当时备注栏写着“跨境技术谈判专用机”，飞行日志显示其曾三次往返冲绳附近空域。
他抬手打出“撤离”手势，五指并拢向下压。张建军迅速回收拾音器，两人倒退十米后才转身疾行。沙粒在鞋底摩擦作响，但已被螺旋桨噪音掩盖。
返回岩架时，周子豪正用铅笔在图纸背面重绘热源分布图。见二人归来，他立刻递上密封袋内的U盘副本。陈御风接过，直接塞进内衬夹袋，随即摊开地形图。
“他们提到了涂层和琉球。”他说，“不是巧合。我们找到的自修复材料，就是他们口中要转移的样本。”
张建军点头：“F-Lm718名义上是商务租赁，但实际飞行许可来自塞浦路斯空管公司。这类第三方注册常用于规避出口管制。”
“更关键的是，”陈御风指尖点在地图上的航线虚线，“这条路径避开了东海主航道雷达网，走的是废弃气象监测走廊。普通人不知道这条隐蔽航路，只有参与过早期航空气象项目的人才清楚。”
周子豪抬头：“你是说……内部有人配合？”
陈御风没有回答，而是从口袋取出飞行员徽章，轻轻放在地图中央。金属表面映着微弱星辉，边缘一道旧划痕恰好指向东南方。
“昨夜我们炸毁的车辆残骸里，有人脱口说了法语。”他声音低沉，“法国资本背景，使用沈明远专属航线，运送我国尚未公开的隐身材料——这不是偶然的技术泄露，是系统性输送。”
张建军皱眉：“可动机是什么？沈氏虽涉足航空，但从不主导核心技术研发。”
“正因为不主导，”陈御风说，“所以有人想让它永远无法主导。只要国产突破停滞，就必须依赖外部合作。而某些人，正是靠这种依附关系攫取利益。”
周子豪忽然想起什么：“之前分析等离子涂层数据包时，发现其中一段加密协议与沈氏早年引进的欧航飞控系统有结构相似性。我当时以为是设计借鉴……现在看，可能是预留的接口。”
陈御风盯着地图上那个圆圈，笔尖缓缓加重：“他们知道我们拿到了图纸，也知道我们正在破译涂层。所以赶在我们完成前，把实物样本运走。这不是偷窃，是抢先控制源头。”
岩架外，螺旋桨声渐远。最后一道尘烟升腾而起，在夜空中拉出倾斜的灰线，随后消失于天际。
“不能让他们落地。”张建军低声说。
“我们现在追不上。”陈御风合上地图，“但他们一定会留下痕迹。返程后第一件事，查F-Lm718最近三个月的所有申报飞行计划，尤其是夜间起降记录。”
周子豪问：“如果沈明远真的涉案，这些资料会不会被篡改？”
“会。”陈御风将徽章收回口袋，“所以我们不只查官方备案。去查加油记录、地面服务调度单、塔台通话存档——任何一个环节，只要有人动过手脚，就会留下矛盾点。”
张建军开始收拾警戒装置，拆除热源模拟器时特意保留一段线路裸露在外。“回去的路上保持静默通讯，避免使用任何电子签名设备。对方既然能装追踪器，也能劫持信号。”
“还有这个。”陈御风从背包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金属箔片，是上次从F-22残骸上剥离的涂层基材，“带回去交给周子豪，想办法做同位素比对。如果它和今晚搬运的箱子内样本成分一致，就能证明材料来源非法。”
周子豪小心接过，用双层铝膜包裹后放入专用容器。“我可以用质谱仪做微量元素分析，特别是稀土掺杂比例。这类数据很难伪造。”
陈御风站起身，环视营地。所有临时布防均已拆除，沙地上看不出驻留痕迹。他最后检查了一遍随身物品：U盘、图纸、徽章、签字笔——都在。
“天亮前出发。”他说，“按原路线折返，但每隔五公里更换行进姿态。他们以为我们还在逃命，其实我们已经开始反向追踪。”
张建军背上装备，握了握枪柄确认稳固。周子豪拉紧背包拉链，手指习惯性摸了摸眼镜框。
三人依次离开岩架。陈御风走在最后，脚步踩在自己来时的脚印上，一步步抹去痕迹。
黎明前最深的暗影笼罩荒漠。远处沙丘顶端，一根断裂的输油管横卧地面，管口朝向东方，像一支指向破晓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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