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排水管道内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和凝滞的潮湿气息，黑暗浓稠得几乎化不开，只有偶尔从上方缝隙透下的微光，勾勒出管道内壁粗糙冰冷的轮廓。身后远处，公司士兵搜索的叫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隐约可闻，如同追魂的鼓点，提醒着我们危机并未远离。
顶在我太阳穴上的冰冷枪口缓缓移开，但那股若有若无的锁定感和警惕并未消失。红色身影——这个自称“红隼”的“绯红之泪”成员，如同暗夜中的猎豹，即便在绝对黑暗中，我也能感受到她锐利审视的目光。
“暂时合作。”我重复了一遍，声音在狭窄的管道中显得有些沉闷，“前提是，别把枪口再对着我。”
红隼轻笑一声，带着一丝玩味：“那要看你的表现咯， ‘圣冠’小哥。现在，跟我走，这条老老鼠道可不好走，跟丢了或者惊动了什么，我可不会回头救你。”
她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向着管道更深的黑暗匍匐前进，动作轻盈敏捷，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
我压下心中的疑虑和警惕，紧随其后。此刻质疑和内讧毫无意义，先摆脱眼前的追兵才是首要任务。
管道内部比想象中更加错综复杂，岔路极多，许多地方因年久失修而坍塌堵塞，需要艰难攀爬或绕行。红隼似乎对此地了如指掌，总能找到正确的路径，速度极快。
我紧跟其后，同时将感知力提升到极限。一方面警惕着后方可能出现的追兵，另一方面，也在悄然“品尝”着前方红隼身上散发出的无形“滋味”。
她的“人生之酒”……很特别。主体是一种冰冷锐利的基调，如同淬火的钢针，蕴含着经过严格训练杀戮技巧和极端环境生存磨砺出的坚韧与果决。但这冰冷之下，却隐藏着一丝极其细微的、扭曲的痛苦和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信仰，仿佛被洗脑般忠诚于某个目标。除此之外，还有一丝……与我体内那“兽骨面具”残留气息略有相似的、对战斗和鲜血的隐秘渴望？
非常复杂且矛盾的混合体。她绝非善茬，是被“绯红之泪”精心培养的杀戮工具，但似乎也有着自身的痛苦和执念。
我们沉默地在黑暗管道中穿行了许久，身后的追兵声音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失。似乎暂时甩掉了他们。
红隼的速度慢了下来，在一处相对宽敞的、有多条岔路交汇的管道节点停了下来。她拿出一个微弱的光源（一种发出幽蓝光芒的苔藓包），小心地观察着四周，似乎在辨认方向。
“暂时安全了。”她呼出一口气，靠在冰冷的管壁上，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说说吧， ‘公司’为什么对你这么‘热情’？甚至不惜包围一个镇子？你可不像普通的‘圣冠’容器。”
她的问题直指核心。
我知道完全隐瞒是不可能的，但也不能全盘托出。我斟酌了一下词语，避开了苏小婉和“薪火”密钥，只说道：“我比较‘特殊’，从他们的‘酿造厂’里逃出来时，顺便干掉了一个他们的人，可能还‘拿走’了一点他们不想外传的东西。”
“干掉了一个‘清道夫’？”红隼的眉毛挑了一下，露出一丝惊讶和……赞赏？“难怪。那些黑狗鼻子最灵，睚眦必报。你拿了什么？‘公司’的技术数据？还是……‘母巢’的样本？”
她的敏锐让我心惊，竟然直接猜到了“母巢”？
我保持沉默，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红隼见状，反而笑了笑：“不想说就算了。反正只要是对‘公司’不利的东西，我都感兴趣。我们现在算是有共同的敌人了，目标暂时一致。”
她顿了顿，用光源照向其中一条更加狭窄、倾斜向上、似乎通往地面的岔道：“从这条路出去，应该能避开公司的外围封锁，直接到镇子北面的废土。然后，我们去枯萎焦林。”
“你去那里到底想找什么？”我问道，“‘公司’的秘密？还是……‘绯红之泪’想要的东西？”
“有区别吗？”红隼反问道，语气带着一丝嘲讽，“破坏‘公司’的计划，拿到能增强我们力量的东西，本质上是一回事。至于具体是什么……到了地方你自然知道。或许，那东西对你摆脱‘圣冠’的控制也有点用处呢？”
她的话语充满了诱惑力，但也明显有所保留。
我不再多问。彼此利用，各取所需，这就是废土联盟的本质。
休息了片刻，我们再次上路。这条向上的岔道更加难行，坡度很大，且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松动碎石。
就在我们艰难攀爬，即将看到上方出口微光时——
咔嚓！
我脚下的一块石头突然松动脱落！身体猛地一滑，向下坠去！
幸好我反应迅速，另一只手死死抠住了岩壁缝隙，才没有直接摔下去，但弄出的声响在寂静的管道中显得格外刺耳！
“蠢货！”前面的红隼低骂一声，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如刀。
几乎就在同时！
吱吱吱——！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的尖叫声从管道上方传来！紧接着，无数双猩红的小眼睛在黑暗中亮起，如同潮水般从出口方向涌来！
是变异鼠群！而且是被惊动了的大群变异鼠！
这些家伙个头有野猫那么大，牙齿尖利，带着辐射病菌，平时胆小，但一旦形成规模且被激怒，极其难缠！
“快走！”红隼厉喝一声，不再隐藏动静，手脚并用加速向上冲去！
我也顾不上隐藏，拼命向上爬！
鼠群的速度极快，瞬间就扑到了我们下方！尖锐的牙齿啃咬着我们的靴子和裤腿，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红隼猛地抽出腰间的另一把武器——那对能发出红色能量丝线的奇特腕刃——双手急速挥舞！
嗤嗤嗤！
无数道锐利的红丝闪过，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只变异鼠瞬间被切割成碎块！腥臭的血液和内脏喷溅得到处都是！
但鼠群数量太多了！死去的同类反而更加激怒了它们，更加疯狂地涌上来！
“清理前面！我断后！”我大吼一声，知道不能再藏拙了！
“红泣”能量手枪瞬间出现在手，对着下方鼠群最密集的地方连续点射！
咻！咻！咻！
炽热的能量光束在狭窄管道内效果惊人，每一枪都能穿透数只变异鼠，将其烧焦！瞬间清空了一小片区域！
但鼠群无穷无尽！而且上方出口处还在不断涌入！
“这样下去不行！会被耗死在这里！”红隼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她的红色丝线虽然锋利，但似乎对体能消耗极大。
我眼神一厉，想到了一个危险的办法！
“掩护我三秒！”我对红隼喊道，同时猛地将体内“酒海”中那属于“兽骨面具”的狂暴戾气提取出来，混合着一丝沉淀的恐惧情绪，疯狂注入右臂的荆棘印记！
印记瞬间灼热发亮，一股混乱而极具威慑力的精神冲击波以我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去！
吱——！！！
鼠群的尖叫声瞬间变得惊恐而混乱！它们仿佛遇到了天敌般，冲锋的势头猛地一滞，变得躁动不安，甚至开始互相撕咬踩踏！
动物对危险的本能感知远比人类敏锐，这股混合了多种负面情绪的狂暴戾气，正好对它们产生了强烈的震慑效果！
“就是现在！走！”我强忍着精神上的反噬和剧痛，嘶声吼道！
红隼惊讶地看了我一眼，显然没料到我有这种手段，但反应极快，立刻抓住机会，红色丝线开路，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近在咫尺的出口！
我紧随其后，一边继续维持着精神威慑，一边用“红泣”点射清除零星的挡路老鼠。
终于，我们一前一后，无比狼狈地冲出了排水管道的出口，重重地摔在了一片干燥的沙土地上！
刺眼的阳光（尽管依旧昏黄）让我瞬间眯起了眼睛。
身后管道内，变异鼠群的嘶叫声依旧激烈，但它们似乎畏惧外面的光线，并未追出来。
我们躺在滚烫的沙地上，大口喘息，浑身沾满了污泥、血污和老鼠的碎肉，臭不可闻。
劫后余生的感觉，并未持续多久。
红隼首先翻身跃起，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这里是一片废弃的矿坑边缘，远处是茫茫废土，尘埃镇已经被甩在身后数公里之外。
“刚才那招……不错。”她看向我，眼神中的审视意味更浓，“看来你的‘特殊’，比我想象的还有意思。”
我没有回答，只是挣扎着坐起，检查了一下身体，多是皮外伤，并无大碍。
“走吧。”红隼辨别了一下方向，指向北方那片天际线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病态灰绿色的区域，“枯萎焦林就在那边。希望你的好运气能持续得久一点。”
她说完，便不再理会我，自顾自地开始前进，身影在废土的风沙中显得格外孤寂而锐利。
我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尘埃镇的方向，那里似乎依旧平静，不知老K和镇子后来如何了。
然后，我转身，跟上了前方那个红色的、亦敌亦友的身影。
狭道陌路，终成狐盟。
前路通往那片象征着死亡与秘密的枯萎焦林，等待我们的，将是“公司”的重兵把守，还是更加诡异莫测的危险？
答案，就在风沙弥漫的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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