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洒在茶馆的案几上,青瓷茶盏还冒着微弱热气,却无人执杯。
李云飞盘坐在后院竹亭中,青竹笛横于膝前,指尖缓缓抚过笛身裂纹般的暗痕。
他闭目凝神,体内真气游走经脉,可每一次运转至膻中穴时,总有一缕黑气如毒蛇般反噬而上,缠绕心脉。
他咬牙强忍,额角冷汗滑落,脸色却愈发苍白。
苏媚端着药碗站在廊下,望着那个孤影,心头一紧。
这已是第七日了。
自从踏入《乱世红妆·烽火美人图》副本归来,李云飞便变了。
不再调笑,不再揽她入怀,甚至连看她一眼都像隔着千山万水。
他整日修炼青竹剑法,动作狠厉,招招似要斩断什么,又似在对抗某种无形之物。
更让她心惊的是——那支曾温润如玉的青竹笛,如今触手冰寒,笛身竟浮现出一道血丝般的符文,蜿蜒如咒。
“你到底怎么了?”她低声呢喃,将药碗放在石桌上,悄然靠近。
夜风穿庭,吹动竹叶沙响。
她伸手欲碰他的肩,却被一股无形劲气震退三步。
李云飞睁眼,眸光幽深,竟泛着一丝诡异的暗红。
“别靠近我。”他声音低哑,像是从地底传来,“我现在……控制不住自己。”
苏媚心头一颤。
她见过他受伤、中毒、濒临死亡,却从未见他如此……恐惧。
不是怕死,而是怕伤她。
那一瞬,她忽然明白:他在挣扎,被什么东西吞噬着,而他正拼尽全力不让她卷入深渊。
可她怎能袖手旁观?
是夜,月隐云遮。
苏媚潜入书房,取出青竹笛细细查看。
指尖抚过那道符文,忽觉一阵刺痛,鲜血渗出,滴落在笛孔之上。
刹那间,符文骤亮,竟浮现出一行古篆:
“梦魇蚀魂,九转轮回,唯情可破,唯死方休。”
她呼吸一滞。
还未反应过来,耳畔忽响起一声轻笑,缥缈如烟,却又直钻脑海。
“若想救他……便来‘梦魇界’。”
声音柔媚阴冷,仿佛千万只蝶翼在脑中振翅。
苏媚猛然回头,却见庭院深处站着一名女子——白衣胜雪,双眸无瞳,背后隐约有蝶影浮动,宛如幻梦成形。
“你是谁?”苏媚按住腰间软鞭,厉声喝问。
那女子嘴角微扬,抬手轻点虚空:“我是他的梦魇,也是你的试炼。想救他?那就进来吧……看看他为何不愿再看你一眼。”
话音未落,她指尖划开空气,一道漆黑旋涡浮现,如同深渊巨口。
苏媚没有犹豫,纵身一跃,跳入其中。
眼前光影扭曲,天地翻转。
她坠入一片灰白长街,残阳如血,风吹枯叶。
街尽头,李云飞背对她而立,一身玄袍猎猎,手中青竹笛已化为利剑,剑尖滴血。
“云飞!”她奔上前去。
他缓缓转身,眼神冰冷,毫无波澜。
“你不该来。”他说,“我已经不需要任何人了。”
“你说谎!”苏媚扑上去抱住他,“我知道你在忍,在扛!可你不该推开我!我是苏媚啊——是你带回现实的第一个女人,是陪你走过三生七劫的人!”
李云飞看着她,目光复杂了一瞬,随即冷笑:“那些记忆……不过是幻象罢了。”
话音落下,他挥袖将她震开,转身离去,身影渐渐消散于风中。
苏媚跪在地上,泪水滑落。
但她没有哭太久。
第一世,她用温柔唤醒他。
日日煲汤送药,陪他练剑,夜里轻轻哼唱他曾最爱的小曲。
可他始终冷漠,直到某天,他亲手将她逐出居所,门扉关闭的那一声“咔嗒”,至今仍刺穿她的心脏。
第二世,她以武力对抗。
练成天魔舞最高式,以魅惑之姿逼他正视自己。
那一夜,她在月下起舞,红纱飞扬,眼波流转,几乎令天地失色。
可他只冷冷拔剑,一剑封喉——“妖女,休想乱我心神。”
第三世,她假装背叛。
投靠敌对势力,设局诱他入陷阱,只为逼他露出一丝愤怒或痛惜。
可他只是淡淡一笑:“原来你也学会了欺骗。很好,从此两不相欠。”
第四世,她化身仇人之女,带着仇恨接近他。
他却在洞房花烛夜揭下面具,轻声道:“你的眼角痣偏了三分,苏媚从不用胭脂染眉。”
第五世,她尝试成为“另一个女人”——清冷如林诗音,娇俏如慕容雪,甚至模仿苏青竹的医者风范。
她以为这次他会动摇。
可当她披着白衫,捧着药箱走近时,他只抬头看了一眼,便冷冷道:
“你不是她。”
三个字,如刀剜心。
她站在雨中,浑身湿透,终于明白——无论她变成谁,只要不是那个敢爱敢恨、妖娆炽烈的苏媚,他就不会认她。
梦境一次次崩塌,轮回不断重启。
她的灵魂被撕裂又重组,记忆模糊又清晰。
可她依旧不肯放弃。
第六世开始,她不再试图改变他,也不再伪装自己。
她只是默默出现在他身边——在他练剑时递上毛巾,在他咳血时悄悄煎药,在他独坐山顶时,安静地坐在三步之外。
她不说一句话。
因为她终于懂了:或许真正的陪伴,不是强求回应,而是明知无果,仍愿守候。
可这一世,李云飞依旧冷眼相对。
他体内的黑气越来越重,眼神越来越空。
有时深夜,他会突然暴起,挥剑斩向虚空,口中低吼:“滚出去!别碰她!”
而她,仍在寻找最后的答案。
梦境深处,忘川立于彼岸桥头,望着这一切,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第七世……她会选择沉默。”
风起,叶落。
苏媚站在庭院梨树下,看着那个日渐陌生的男人,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悲凉。
她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只知道——若这一次,连她的存在都无法唤醒他……
那么,或许真的,只能看着他死去。
第250章 梦魇再临,媚影沉沦(续)
第七世,她不再说话。
苏媚搬出了主院,住进了后巷那间小小的柴房。
没有点灯,没有生火,只在每日清晨,悄悄将一碗温热的参汤放在李云飞的窗台上。
汤是用百年雪莲、龙血竭、九转还魂草熬的——全是她在前几个副本里拼死为他夺来的珍药。
她知道他不会喝,可她还是坚持端来,日复一日,风雨无阻。
她不再靠近他三丈之内。
哪怕他深夜咳血,倒在院中,她也只是远远站着,指尖掐进掌心,任冷风割面,也不上前一步。
因为她终于明白:这一世的李云飞,不是不需要她,而是怕需要她。
怕一旦动情,就会被体内那股黑气趁虚而入,反噬她的性命。
那道血符文,是“梦魇蚀魂”的诅咒,唯有执念最深者才能进入轮回梦境,也唯有至情至性之人的血,才能触碰真相。
可他宁愿死,也不愿她涉险。
于是她沉默,像一缕影子,守在他生命的边缘。
直到那一夜,敌袭突至。
黑衣人自四面八方围杀而来,为首者正是玄空残魂所化的“冥使”,手持断魂钩,狞笑如鬼:“李云飞,你已被梦魇侵蚀七世,神志将灭!今日,便是你的终局!”
李云飞持笛而立,眼神空寂,黑气缠绕周身,竟已与肉身融合。
他挥剑斩出,招式依旧凌厉,却少了往日的灵韵,仿佛一具被操控的躯壳。
苏媚站在屋檐下,看着他一人独战群敌,看着他肩头被钩刃撕开血口,看着他踉跄跌倒,仍不肯退后半步。
她咬紧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滑落。
她想冲出去——可脚步钉在原地。
这是他的劫,她不能乱。
可当冥使高举断魂钩,直刺他天灵盖时,苏媚猛然睁眼。
“不——!”
那一声嘶喊,撕裂长空。
她如蝶般掠出,红纱翻飞,天魔舞第三重·焚心引魄,悍然施展!
以身为祭,以血为引,舞姿妖冶如火,每一寸扭动都燃烧着灵魂之力。
她硬生生逼退冥使,扑身挡在李云飞身前,承受了那一记本该致命的钩击。
血,喷涌而出。
她跪在他怀里,头靠着他肩膀,气息微弱,却笑了。
“这一次……我没逃。”她喃喃,“我替你挡了一刀。”
李云飞低头看她,眼神终于有了一瞬波动,像是冰封湖面裂开一道细纹。
可下一刻,黑气暴涨,他猛地将她推开,怒吼:“滚!别碰我!你会死——!”
话音未落,冥使冷笑,再度出手。
李云飞奋起反击,却因分心护她,被一掌击中心脉,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飞出,撞塌墙壁,生死不知。
梦境剧烈震颤,灰白长街开始崩塌,砖石化尘,天空裂开漆黑缝隙。
苏媚爬向他,爬过碎瓦残垣,爬过自己留下的血痕,终于触及他的衣角。
可他已经闭上了眼。
死了。
在这第七世,她选择沉默,他依旧冷眼相对,最终死于敌手。
梦境崩塌前,她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如死灰。
“原来……连我的存在,都不够唤醒你。”
眼前一黑,意识坠入深渊。
再睁眼时,她躺在冰冷石台上,泪水早已湿透枕巾。
蝶影浮现在虚空,白衣胜雪,瞳孔如墨,轻笑响起:“你还敢继续吗?第八世,第九世?第十世?每一次轮回,你的魂魄都会更破碎一分,直至彻底消散。”
苏媚缓缓坐起,嘴角扬起一抹凄艳笑意。
“我问你,”她声音沙哑,却坚定如铁,“若我不再试图改变他,不再靠近他,不再救他……他就能活吗?”
蝶影沉默。
“答案是——不能。”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幻境核心,“既然如此,那我便换一种方式。”
她取出一瓶幽蓝毒酒,瓶身刻着“忘情断念散”,饮之即死,魂不归轮回。
“第九次轮回,我不求他回头,不求他回应。”她仰头,将毒酒缓缓倾入口中,“我只求——他记住我是谁。”
血色从她唇角溢出,如花绽放。
刹那间,整个梦境剧烈震颤,黑气如潮水般退去,天地轰鸣,仿佛有古老锁链断裂之声回荡九霄。
可就在此刻——
李云飞仍未睁眼。
而苏媚的气息,正飞速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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