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终南山的密林,像刀子般刮过枯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青竹堂地窖崩塌后的余波尚未平息,空气中仍浮动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阴寒之气,仿佛那场时空撕裂并未真正结束,只是暂时蛰伏。
苏媚靠在窗边,红裙如火,在城市霓虹的映照下竟显得格外刺目。
她指尖轻轻摩挲着颈后那片刚刚被灼尽的黑蝶残屑,眉头微蹙——不是痛,是恨。
那东西不该存在,它属于早已覆灭的天魔教禁术,是黑冥子用活人魂魄炼化的“噬灵引”。
而此刻,它竟然从她的体内渗出,如同宿命的烙印,提醒着她从未真正逃离过去。
与此同时,李云飞盘坐在卧室床上,掌心忽然一阵剧痛。
他低头看去,只见手心那枚蝶形印记正缓缓浮现,漆黑如墨,边缘泛起诡异的赤红,像是有火焰在皮下燃烧。
他咬牙强忍,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这不是第一次了,自从把苏媚带回现代,这印记就越来越活跃,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识海深处一声低鸣,仿佛有人在他脑中吹响了一支残破的笛子。
“你又来了。”林诗音推门而入,手中三根银针已悬于指间。
她目光清冷,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别逞强,让我看看。”
不等他回应,她一指点向他眉心,银针轻颤,竟自行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细密弧光,直刺他太阳穴。
李云飞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震——识海之中,一道裂痕赫然显现,如蛛网蔓延,中心正是那枚青竹纹与音波纹交缠的“双纹核心”。
“双纹共鸣的代价比预想严重。”林诗音收回银针,声音微沉,“苏青竹的气息虽断,但她留下的力量仍在你体内强行运转。再这样下去,识海会彻底崩塌。”
“那就快点找到办法。”一个清冷女声从门外传来。
慕容雪缓步走入,手中捧着一卷泛黄古籍,封皮残破,依稀可见“大燕禁术录”四字。
她将书置于案上,指尖翻开一页,墨迹斑驳如血:“要灭玄空残魂——也就是黑冥子的本源,需‘音核之火’点燃灵阵。而这火种……只能来自苏青竹的执念。”
屋内一时寂静。
执念?
那个总在梦中低语、教他针法剑招、护他十年如一日的守护灵,早已消散于燃焰碎笛的最后一响。
如今连气息都不存,谈何执念?
“等等。”苏媚忽然开口,眸光一闪,“我记起来了。”
众人转头。
她走到桌前,拿起那半截青竹残片,指尖缓缓抚过其上隐约可见的古老纹路:“天魔教典籍里有一句——‘青竹不折,音火不熄,三生归处,魂归笛心’。我曾在地宫深处见过类似图案……那是镇压邪灵的‘归音阵眼’,传说由一位姓苏的女子所布,千年不动。”
“苏青竹。”慕容雪眼神骤亮,“她在七百年前设下此阵,用来封印初代黑冥子!可后来阵法被毁,音核分裂,散入虚空。”
“那现在呢?”李云飞撑着身子站起来,掌心蝶印仍在灼烧,但他已顾不得疼,“线索在哪?”
“终南山,一座废弃道观。”慕容雪合上古籍,“据传,那里曾是青音门旧址,地下埋有‘青音遗碑’。”
没有迟疑,一行人连夜出发。
山路崎岖,月色昏沉。
当他们抵达那座荒废已久的道观时,杂草几乎吞没了台阶,殿宇倾颓,唯有中央一口枯井尚存,井壁刻满符文,隐隐透出一股压抑的韵律。
林诗音蹲下身,拂去石碑上的尘土,一行古篆赫然显露——“青音立此,三生为契”。
就在她触碰碑面的刹那,地面微微震动。
一道苍老身影自雾中缓步走出,白发如雪,手持青铜罗盘,双目幽深似渊。
他站在井边,冷冷打量着李云飞,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
“你是苏青竹选的人?可你身上……有她师兄的烙印。”
空气骤然凝固。
李云飞心头一震。师兄?苏青竹从未提过!
“玄机子?”慕容雪低声开口,“隐世灵阵师,苏青竹旧识……你还活着?”
老道不答,只将罗盘一转,指针剧烈晃动,最终指向井底深处。
“三生归音阵被毁七百年,唯有集齐三物,方可重启。”他语气冰冷,“音核碎片、双纹血脉、守阵人之血。少一样,万劫不复。”
“音核碎片在哪?”林诗音问。
“在你们脚下。”玄机子冷笑,“但这阵法一旦启动,施术者九死一生。”
李云飞没再说话。
他抽出随身短刃,毫不犹豫划开掌心,鲜血滴落在石碑之上。
那蝶形印记瞬间燃烧起来,血珠落地竟发出“嗤”的轻响,仿佛高温灼铁。
“只要能终结黑冥子,”他抬头,眼神炽烈如火,“我血流尽也无妨。”
玄机子沉默良久,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忽然轻叹一声。
他缓缓探手入怀,取出一枚断裂的玉符,半青半灰,边缘布满裂痕,却隐隐透出一丝温润光泽。
“这是……”慕容雪瞳孔微缩。
老道未言,只是将玉符举至月光下,唇间吐出两个字,轻得几不可闻:
“故人。”【玄机子终被触动,取出半枚断裂玉符——原是苏青竹所留信物】
月光如银,洒在那半枚玉符之上,裂痕纵横如枯河,却有一缕温润的光从缝隙中渗出,像是死灰里未熄的火星。
玄机子的手微微颤抖,这位隐世七百余年、心如古井的老道,此刻眼底竟泛起一丝近乎悲怆的波动。
“她……早知会有今日。”玄机子声音低哑,仿佛每一个字都从锈蚀的铁匣中挤出,“这玉符,是她封印初代黑冥子前,亲手交予我保管的‘信引’。只要三生归音阵有重启之兆,它便会共鸣地脉灵韵。”
他不再多言,脚尖轻点,身形如落叶飘向枯井四角。
手中罗盘疾转,青铜指针嗡鸣不止。
随着他将玉符嵌入井沿一道隐秘凹槽,整座道观地面骤然震颤,尘土簌簌而下,露出埋藏千年的青石阵基——那是以音律为骨、血脉为引的古老杀阵,纹路如琴弦密布,隐隐与李云飞体内双纹产生共振。
“苏媚!”慕容雪一声清喝,“祭血!”
苏媚咬破指尖,一滴殷红血珠落入阵眼。
刹那间,她体内残存的魔教祭坛印记剧烈灼烧,黑气翻涌而出,却被阵纹牢牢锁住,化作一道幽蓝火线,蜿蜒注入地底。
与此同时,林诗音并指如剑,三根银针凌空悬停,围绕李云飞周身游走。
她感知着他识海中的剧变——那蛛网般的裂痕正疯狂蔓延,而中央的青竹音波双纹,却在濒临崩塌之际,突然爆发出一阵金红色辉光!
“就是现在!”玄机子暴喝,双手结印,引动地脉之气冲天而起。
轰——!
一道无形音浪自井底炸开,夜风倒卷,树叶纷飞如刀。
李云飞猛然睁眼,瞳孔已被金红浸染。
耳边,一道熟悉又遥远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七百年沉淀的温柔与决绝:
“……信我,而非依我。”
不是命令,不是灌输,而是放手。
那一瞬,他懂了。
苏青竹从未真正离去,她的执念不在力量,而在“相信”二字。
信他能走自己的路,信他不必成为她的影子,信他哪怕是个混混出身的浪子,也能点燃属于自己的道火!
“那就让我……替你烧了这宿命!”李云飞仰天长啸,心口骤然撕裂般剧痛,一只金红蝶影自胸膛腾起,翅膀舒展时,竟传出笛音袅袅,如泣如诉,却又炽烈如阳!
蝶影扑入阵心,轰然燃起!
火焰呈金红色,跳动间似有无数音符流转,古老碑文逐一亮起,“三生归音”四字浮于半空,宛如天罚降临。
整个终南山仿佛都在颤抖,连星辰都为之黯淡。
可就在这时——
远方玄空谷方向,狂风骤起,乌云翻墨,漫天黑蝶如雨般腾空而起,铺天盖地,振翅之声如同万鬼齐哭!
玄机子猛然抬头,脸色剧变:“他来了——黑冥子已知阵成,正催动‘魂蚀大阵’反噬!”
李云飞站在烈焰中央,握紧那截燃焰碎笛残柄,目光如刀,望向风起之处。
火光映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阴影。
“好啊。”他嘴角扬起一抹桀骜笑意,声如雷霆,“那就让他亲眼看看——这一把火,烧的是坟,还是道?”
话音未落,一只黑蝶忽而脱离蝶雨,直扑阵心火焰。
在焚毁刹那,它双翼一颤,竟口吐人言,声音凄厉如冤魂哀嚎:
“师兄……我回来了。”
火焰猛地一颤,阵心玉符“咔”地裂开一道细纹,幽光闪动中,映出一道披发执刀的虚影——漆黑长袍猎猎,眼中无瞳,唯余两团旋转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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