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坟岗下,地道幽深如兽腹,潮湿的腐气裹着泥土腥味扑面而来。
李云飞匍匐前行,指尖划过石壁,触到那一道道扭曲刻痕——层层环绕的眼状纹路,像是无数只干枯之目在黑暗中凝视着他。
九眼轮回图。
他瞳孔微缩,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苏青竹残存的记忆片段:元末魔教秘典《阴神录》有载,“九眼开,则魂种生;心纹现,则容器成”。
这图不是阵法,是祭坛的引脉,而那中央凹陷的心形穴口,分明与他胸口两道红纹严丝合缝。
“想让我当容器?”他冷笑一声,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刀锋般的讥诮,“老子命硬得很,轮不到你们来种魂。”
他从怀中摸出一包残粉,灰褐色,散发着淡淡的霉烂气息——那是之前在玄空教废墟里搜刮来的“腐心散”,本是毒杀练功走火入魔者的禁药,可毁经脉、蚀真元。
他又取出一小瓶清液,正是苏媚用天魔真气提炼的“醒神露”,能激发生灵残念。
两物相混,滴于指尖,在那母穴凹口轻轻一抹。
刹那间,整面石墙剧烈震颤!
血色纹路自涂药处蔓延开来,如同活物般爬满墙面,最终凝聚成八个大字:
情根不灭,魂种不息。
字迹猩红欲滴,竟似由千万细小的婴儿指印拼成,看得人头皮发麻。
李云飞盯着那行字,眼神骤冷。
原来如此……这些尸童不是凭空造出,而是借死地阴煞之气,以“情力”为引,不断复刻、再生。
而他的双纹情力,正是最好的种子。
难怪那些梦魇童子一见他就狂笑不止——他们不是攻击,是在认亲。
他猛地咬牙,右手探向膻中穴,再次刺入银针。
这一次,不再是封络止痛,而是逆脉导流,将体内残存的情力尽数逼向四肢百骸,不让一丝外泄。
痛如刀绞。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里,火辣辣地疼。
但他没有哼一声。
他知道,只要一点波动泄露,外面成千上万的尸童便会立刻锁定这里,将他撕成碎片。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阵奇异的波动。
轻盈、妖冶,带着熟悉的温热气息,如丝如缕,穿透土层直抵心神——是苏媚的天魔步!
她在用情念共鸣干扰尸群行动!
他心头一紧。
她不该这时候强行催动情念之力的。
上次动用“情念剑气”,差点让她经脉尽裂。
可此刻那股波动越来越强,金红色的丝线仿佛在空中织网,隐隐压制住了四野尸童的躁动。
高塔之上,苏媚赤足踏风,黑袍翻飞如蝶翼。
她双目紧闭,十指交错结印,唇间溢出血丝,却仍在低声吟唱天魔古调。
每一舞动,都有一缕金红气劲射向乱坟岗上空,化作无形之网,镇压邪祟。
可她眉头越锁越紧。
“为什么……你的信号越来越弱?”她喃喃,眼中闪过焦灼,“你在切断联系……你想一个人扛下所有?”
她忽然睁眼,眸中燃起决然烈焰。
“我不准!”
下一瞬,她指尖迸发一道璀璨金虹,竟是燃烧精血强行催动“情念剑气·破劫式”,直贯苍穹!
轰——!
夜空炸开一道金红裂痕,方圆十里内的尸童齐齐僵住,笑声戛然而止。
远处山巅,魏无忌负手而立,面色阴沉。
“果然在下面。”他冷笑,“他情力受制,已无力反击。传令,白骨夫人,即刻出击——我要他心脉离体,活擒苏媚。”
话音未落,一道枯瘦身影破空而至,周身缠绕灰白死气,正是影龙卫护法白骨夫人。
她右臂空荡荡,断口焦黑,显然是不久前被笛音所斩,但此刻眼中凶光更盛。
“属下遵命。”她沙哑开口,挥手召来十二死士,“掘地三尺,碎其魂骨!”
地道内,李云飞猛然抬头。
脚步声!不止一人,且速度极快,正沿通道逼近!
他迅速收针,翻身贴墙,耳贴石面一听——糟了,对方已拆穿机关哨陷阱,正从侧道包抄!
来不及多想,他猛踹脚边药箱,将其推向通道交汇处。
箱盖弹开瞬间,他抽出腰间火折子一甩——
“爆音罐”遇火即炸,紧接着“空鸣砂”被点燃,发出高频尖啸。
两者混合共振,音波如刀,轰然炸裂!
轰隆隆——!
两侧石壁崩塌,碎石滚滚而下,瞬间将追兵困于乱石之后。
烟尘弥漫中,白骨夫人怒吼着冲出,掌风裹挟腐臭直扑李云飞面门!
那掌印漆黑如墨,竟是以死气炼化的“噬魂掌”!
李云飞不退反进,左手横笛格挡,右手闪电般刺出银针——目标并非敌人,而是自己膻中穴!
剧痛贯穿胸膛,却也短暂激发了一丝被封锁的情力。
青竹笛嗡鸣震颤,金红蝶影一闪而逝,笛音凝成无形利刃,斜斩而出!
“啊——!”
白骨夫人右肩再遭重创,整条手臂当场断裂,黑血喷洒。
“你不过一介浪子,也配逆天?”她嘶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李云飞抹去嘴角血迹,眼神冷得像冰。
“老子不逆天。”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却坚定,“只护人。”
他缓缓后退一步,目光落在那仍在渗血的母穴之上,手指悄然探入袖中。
最后三根银针,寒铁所铸,专封邪魄。
李云飞指尖触到青铜棺盖的刹那,寒意如针,直刺骨髓。
那“玄空子”三字刻得古拙森然,笔锋深处竟隐隐泛着暗红血痕,仿佛是用百年怨念一笔一划剜出来的。
而下方那行小字——“传人若至,开棺即继我道”——每一个字都像在低语,蛊惑般钻进他的耳膜,撩拨着他体内残存的情力。
心口双纹猛然一震。
细缝裂开,黑气渗出,顺着经脉游走,如毒蛇缠心。
他踉跄后退半步,背脊撞上冰冷石壁,冷汗瞬间浸透衣衫。
眼前景象骤变——不是幻术,而是记忆被人生生挖出!
墙面上浮现出幼年画面:雨夜街头,十岁的小云飞蜷缩在巷角,满脸淤青,怀里死死抱着一只破旧布偶——那是母亲留下的唯一东西。
几个混混狞笑着逼近,一脚踹翻他,布偶滚入泥水,被踩烂、撕碎。
没人帮他,没人看他一眼。
连一声哭,都被雨声吞没。
“那年……没人救我。”他咬牙,喉头腥甜,声音却像从地底爬出,“但现在,老子自己就是救世的药!”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手,将最后一根寒铁银针狠狠扎入太阳穴!
剧痛炸裂脑海,幻象寸寸崩碎!
“啊——!”他仰头嘶吼,青竹笛自行跃入掌心,嗡鸣震颤,金红蝶影自七窍喷涌而出,如烈焰燎原,直扑母穴核心!
笛音炸响,不再是悠扬清越,而是杀伐之调——《破煞引》!
“你……不该动情……”地底传来万千童子齐声哭嚎,凄厉刺魂,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哀泣诅咒。
轰!!!
母穴爆裂,黑气倒卷如龙吸水,尽数被金红蝶影绞碎吞噬。
整座废墟剧烈震颤,砖石簌簌掉落,梁柱断裂之声接连响起。
远处传来轰隆巨响——柳如烟已在出口处引爆机关雷,地火奔涌,熔岩自地缝喷出,点燃了残存的阴煞之气。
“快走!”苏媚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喘息与焦急。
她强行催动情念之力镇压尸群,此刻唇角鲜血不断溢出,脸色苍白如纸,却仍不肯退。
李云飞没有回应。
他靠着墙,剧烈喘息,手指还在颤抖,却死死攥着青竹笛。
他知道,这一战还没完。
他缓缓抬头,目光再次落在那口青铜棺上。
诡异的是,棺内传来的心跳声并未因母穴崩塌而停止,反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稳——一下,又一下,与他胸口双纹的跳动完全同步,如同某种古老契约正在苏醒。
他伸出手,指尖距棺盖仅剩半寸。
突然,空气凝滞。
一股浩瀚苍凉的气息自虚空中弥漫开来,仿佛有千年岁月在此刻回流。
烛火无风自动,光影摇曳间,一道淡青色的身影悄然浮现于石室中央——
长发如瀑,素袍垂地,眉心一点朱砂,眸光如电。
那女子负手而立,气息缥缈如仙,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盯着李云飞的手,声音冷得能冻结灵魂:
“不可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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