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天地寂静如死。
小飞的意识坠入一片血红之中。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座破败不堪的戏台中央,脚下是黏腻发黑的血浆,每走一步都像踩在腐烂的肉泥上。
头顶悬着七具尸体,摇晃着,像风干的腊肉,可那衣服——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李云飞常穿的粗布短打!
“不……不可能!”小飞浑身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台下坐满了人,密密麻麻,却全都长着空白的脸,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皮肉。
他们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他,无声地鼓掌,掌声如同指甲刮过铁皮,刺得他脑仁炸裂。
沙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无数人在同时低语:“你看,每一个他,都因救你而死。”
“第一次是你被追债打断腿,他在雨夜背你去医院,结果自己被车撞成重伤。”
“第二次是你中毒昏迷,他闯进毒王谷偷药,差点被万虫噬心。”
“第三次……第四次……第七次……每一次,都是因为你!”
“我不是累赘!”小飞仰天嘶吼,声音撕裂喉咙,“我不是!我宁愿死的是我!!”
话音未落,身后响起脚步声。
沉稳、缓慢、带着熟悉的痞气。
一道身影从虚空中走出,披着夜色般的外袍,嘴角挂着那抹欠揍的笑——正是李云飞!
可此刻的他,眼神清明如星河倒映,没有一丝轻佻,只有深不见底的坚定。
“不是你拖累我。”李云飞走到小飞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是老子自己选的路。”
小飞怔住,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
“闭眼,别看。”李云飞一把将他推开,转身面向那无尽的黑暗。
就在这刹那,现实与梦境交错。
雁门关营地内,李云飞盘膝而坐,双眼紧闭,眉心浮现出一道金红交织的纹路,如同燃烧的火焰烙印。
他的手指搭在小飞额前那道诡异符纹之上,灵识早已抽离肉身,借由“灵识共渡术”侵入梦境战场。
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梦中世界轰然崩塌!
戏台碎裂,地面翻转,整座空间倒悬而起,化作一座阴森恐怖的佛寺——屋顶朝下,香炉倒挂,经幡飘在半空,无数漆黑的手臂从地底钻出,扭曲纠缠,仿佛要将一切活物拖入地狱深渊。
“影无痕!”李云飞冷笑着站起身,青竹笛虚影已在手中凝聚,“躲着装神弄鬼,算哪门子高人?有本事出来面对面!”
虚空微微震颤,一个模糊的身影浮现于倒悬大殿之巅,黑袍猎猎,面容藏在阴影中,唯有一双幽绿的眼睛,像是坟地里的鬼火。
“心障回廊已成,执念为锁,痛楚为链。”那声音如锈刀磨骨,“你能逃几次?能救几人?到最后,还不是孤身一人,在悔恨中疯癫而亡?”
墨音的声音骤然在李云飞识海中响起:“他以你过往之痛为饵,制造‘心障回廊’——唯有共鸣真音,方可破界。奏笛!用你最不愿记起的记忆做引!”
李云飞低头看着膝上的青竹笛虚影,指尖轻轻一拨。
第一声笛音响起,轻如细雨落瓦。
刹那间,幻象纷至沓来——
暴雨夜,十岁的他蜷缩在巷口,怀里抱着父母冰冷的尸体,耳边是混混们的哄笑:“孤儿崽子,滚去讨饭吧!”
拳脚如雨落下,肋骨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苏媚倒在血泊中,唇角溢血,颤抖着伸出手:“别走……云飞……”
林诗音被剑贯穿胸膛,却还在笑:“这一剑……替你挡的……”
慕容雪焚身祭阵,白衣成灰,最后一句是:“记得……回来找我……”
一幕幕,一刀刀,割在他的灵魂上。
额头青筋暴起,鼻血缓缓流下,可他的手稳如磐石,笛音不断。
“你明明恨这一切!”影无痕怒吼,黑雾狂涌,“恨命运不公!恨无力拯救!为何不疯?!为何还能吹?!”
李云飞嘴角扬起一抹血腥的笑,双瞳金红交错,宛如熔岩灌注。
“因为我早疯过了。”他声音沙哑,却透着前所未有的清醒,“十二岁那年,我就在垃圾堆里啃着馊饭发誓——这辈子,谁对我好,我就护谁到死。我不求天可怜我,也不求命垂青我,我只信我自己,信我手中的笛,信我走过的每一步血路!”
笛音陡然一转!
《断念》终章收尾,下一曲《斩痴》轰然奏响!
音浪如刀,撕裂虚空!
整座倒悬佛寺剧烈震颤,裂缝自地基蔓延而上,一声巨响,从中劈成两半!
那些黑手尽数断裂,化作黑烟消散。
影无痕发出不甘的咆哮,身影急速后退,隐入更深的暗渊。
李云飞单膝跪地,嘴角溢血,却仍握笛不放。
“听好了,老鬼。”他喘息着,冷笑,“下次见面,我不再借别人的身体——我会用自己的手,把你从梦里揪出来,当众踩碎!”
梦境崩解,意识开始回溯。
而在那即将湮灭的边缘,小飞的残存意识漂浮着,疲惫到了极点。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结束时——
一点微光,悄然降临。【小飞在意识边缘看见一道白光缓缓降落】
那光,不刺眼,却穿透了梦魇最深的暗处。
它像春日初雪融化的第一滴水,轻轻落在小飞碎裂的心上。
白衣女子踏光而来,足尖未沾半分污秽。
她眉目如画,眸中似有竹影摇曳,清风拂面。
正是苏青竹残念所化之“白音”——青竹笛灵深处封存的最后一缕神识,专为护持有缘之人而觉醒。
“孩子。”她声音轻柔,却如钟磬余音,在灵魂深处回荡,“你不是灾星,你是重生之种。”
小飞浑身一颤,泪水汹涌而出。
他想说话,喉咙却被千斤巨石压住。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说他是扫把星:父亲赌死,母亲病亡,朋友因他重伤……连李云飞一次次赴死相救,也都成了他夜里反复惊醒的梦魇。
“为什么……要救我?”他哽咽着问。
白音蹲下身,指尖轻抚他头顶,那一瞬,仿佛有春风拂过荒原,冻土开裂,嫩芽破土。
“因为你值得。”她说,“真正的勇者,不是从不恐惧的人,而是明知自己会拖累他人,仍愿站起来去守护的人。你在他梦境中承受七次死亡幻象,却没有彻底崩溃——这已是医道所说的‘心脉未断’,武学所言的‘意志通玄’。”
话落,她掌心浮现出一缕青光,剔透如玉髓,流转着淡淡的笛音韵律。
“这是我留在人间的最后一丝‘宁神引’,可镇心魔、定魂魄。从今往后,若他再入梦魇,你可借我余音,守他归路。”
青光没入小飞心口,刹那间,他体内某根断裂已久的弦被悄然接续。
一股暖流自胸腔扩散至四肢百骸,原本混沌的意识变得清明如洗。
他用力点头,嘴唇颤抖:“我……我不再逃了。我要替他守住这扇门!”
与此同时,现实中的雁门关营地。
小飞猛然睁开双眼!
瞳孔初缩如针尖,随即恢复清明。
更诡异的是,他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五指翻转,竟自发结出一道古老医道手印——三清归元印!
此印唯有精通《青囊经》的宗师方可施展,此刻却在他毫无修为的情况下自然成型!
床头那碗残留药汁骤然沸腾,无火自燃!
幽蓝色火焰腾起三寸高,散发出浓郁的苦香,竟是将整碗药性瞬间提纯十倍!
守夜的弟子惊得跳起:“卧槽!小飞醒了?还……还会放火?!”
梦境崩塌,灵识回溯。
李云飞猛地睁眼,胸口剧烈起伏,一口黑血喷出,溅在面前的兽皮毯上,宛如绽开一朵妖莲。
他低头看向掌心——原本只有一道金线贯穿的生命音纹,此刻竟演化成双螺旋结构,如同两条纠缠上升的青龙,隐隐跳动着与远处小飞手腕上的九眼烙印共鸣。
墨音的声音在他识海中低沉响起:“你已初步掌握‘情绪共振’,可在战斗中引动他人恐惧或战意。但影无痕未灭,他已标记你为‘宿主目标’——下一击,必是冲你本体而来。”
李云飞抹去唇角血迹,冷笑一声:“行啊,让他来。”
他缓缓站起,青竹笛虚影在背后浮现,笛身嗡鸣,似在渴战。
“下次见面,我不借壳了。”他望向虚空,眼神如刀,“我亲自下地狱,请他喝碗断魂汤。”
夜风卷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而在他看不见的铜镜深处,一抹不属于他的笑意,正悄然爬上倒影的嘴角……
喜欢无限江湖我独行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无限江湖我独行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