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之上,白烟翻涌,如无数冤魂在嘶吼中挣扎升腾。
药汁与地脉黑气相撞的声响还在耳畔回荡,像是天地间最古老的咒语被强行唤醒。
李云飞站在中央,青竹笛横于胸前,指尖仍残留着药炉底部那行小字的触感——“音不绝,魂不灭”。
每一个字都像针,扎进他血脉深处。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只是任务,不是系统给的副本通关条件。
这是宿命。
是三代人用血与命守下来的门。
黑冥子踉跄后退,一手死死按住胸口那道漆黑裂缝,仿佛要将从内里渗出的黑暗生生压回去。
可那裂口却像活物般缓缓蠕动,幽光闪烁,似有另一双眼睛正透过缝隙窥视人间。
“守门人?”他嘶吼,声音扭曲如砂石摩擦,“那扇门后只有虚无!没有救赎!没有重生!苏青竹骗我!你们全都骗我!”
李云飞抹去脸上溅落的药汁,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眼神却冷得能冻住火焰。
“门后是什么,不重要。”他一步步向前,脚步沉稳,踏碎了残存的符文阵线,“重要的是——谁来决定开不开。”
风突然静止。
连那些曾被操控的尸身残灰也停止飘散。
“我娘封刀,不是怕。”他的声音低下去,却更重,如钟鸣震谷,“她是守。她知道一旦开门,就再没人能关上。”
黑冥子瞳孔骤缩,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喘:“你懂什么?你根本不知道我失去了什么!我只是……只是想再见她一面……”
话音未落,他猛然抬头,眼中竟闪过一丝少年时的清澈——那一瞬,他是那个跪在青竹门前发誓守护禁地的年轻弟子,而非如今被执念吞噬的玄空谷主。
但转瞬,黑气翻滚,那点清明便被彻底吞没。
“所以你就成了它的傀儡?”李云飞怒极反笑,“为了见一面亡者,就要拉整个江湖陪葬?让万千生灵沦为祭品?这就是你说的情深?狗屁不如!”
他不再多言,猛地抽出腰间青玉残片,那是苏青竹留下的最后一缕本源,也是开启“青音双纹”的钥匙。
寒光一闪,残片插入笛心。
嗡——!
整根青竹笛骤然颤鸣,仿佛沉睡千年的灵脉终于苏醒。
金红二色纹路自李云飞双臂暴起,沿着经脉直冲脑海,那是“青音双纹”完全激活的征兆。
灵识共鸣初成,天地元气竟随他呼吸起伏而律动。
“《青音震荡·断魂》!”
一声怒喝,响彻祭坛!
笛声炸裂而出,不再是旋律,而是纯粹的精神冲击波。
金红波纹如涟漪扩散,所过之处,黑气崩解,符文湮灭,就连地面都寸寸龟裂。
黑冥子惨叫一声,双膝重重砸地,额头青筋暴起,仿佛有千根钢针刺入神识。
他胸口那道黑缝剧烈抽搐,竟传出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
一个是苍老阴冷、充满恶意的狞笑:“哈哈哈……好!快撑不住了!让他进来!让‘玄空’归来!”
另一个却是年轻的、带着哭腔的呼喊:“不要……求你……别打开……师妹,我对不起你……”
两种意识在他体内撕扯,如同灵魂被凌迟。
祭坛边缘,白音的身影已近乎透明,衣袂随风轻扬,似随时会化作尘埃消散。
她静静望着这一幕,眼中泛起微光。
她缓步走到李云飞身后,指尖轻轻抚过他的脸颊。
那一瞬间,温热的触感让他心头狠狠一颤。
“青音双纹,从来不是容器。”她的声音轻若游丝,却字字入心,“它是钥匙。三代血脉,三世轮回,只为唤醒真正的守门人。”
她转身,面向跪地的黑冥子,眸光温柔又悲悯。
“师兄……你本可与我一同守门。三百年前,我们曾在月下立誓:宁舍此身,不负苍生。为何……你要走这条路?”
黑冥子浑身剧震,头颅低垂,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我想看看她的脸……哪怕一眼……”
“可她早已不在门后。”白音轻声道,“她在你心里。只要你记得,她就活着。可你若开门,连这份记忆也会被吞噬。”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开始消散,点点光尘升向夜空。
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苏媚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晃,却死死抱住李云飞后背,指甲几乎嵌进他皮肉。
“别过去……”她声音颤抖,眼中满是恐惧,“他在拉你……神识同化……你会变成下一个他!”
李云飞心头一震,猛地回头,只见黑冥子虽跪地,一只枯瘦的手却已悄然伸出,指尖缠绕着丝丝黑雾,正顺着笛声波动,悄然侵入他的灵识。
同化已经开始。
“滚!”李云飞怒吼,反手将苏媚推开,不顾她倒地时的闷哼,全力催动青竹笛,将所有灵识凝聚于一点。
“给我镇!”
金红波纹再次炸开,这一次直击黑冥子识海核心!
“啊啊啊——!”
凄厉惨叫响彻山谷,黑冥子整个人弓起,头顶竟浮现出一道模糊虚影——那是三百年前,白衣胜雪的苏青竹,手持长笛,封印玄空之门的画面。
而就在众人以为胜负已定时——
祭坛边缘,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一袭素白衣裙,赤足踩在碎石之上,竟无半点尘染。
她手中握着半截短笛,通体漆黑,唯有笛尾一点青痕,宛如泪滴。
她轻轻抬起短笛,放在唇边。
陌生却熟悉的旋律,悄然响起。
那是《青竹门安魂调》的变奏。
但多了几分哀怨,几分执念,仿佛来自深渊尽头的呼唤。
音无尘的笛声如丝如缕,缠绕在祭坛每一寸残破的石缝之间。
那曲调本该安宁,却因断笛上的裂痕而扭曲出几分执念的哀怨,像是从时间尽头爬出来的低语,唤醒了不该存在的东西。
九具棺椁震颤起来。
棺盖一寸寸滑开,扬起百年积尘。
里面竟不是尸骨,而是九道模糊身影——或披麻戴孝,或持剑负伤,或跪地叩首……每一道都与李云飞有七分相似,却又眼神空洞,仿佛是他百世轮回中被遗忘的残魂。
他们齐齐抬头,声音重叠成一道古老审判:
“开门……或守门……”
风停了,火熄了,连苏媚咳出的血珠都悬在半空。
李云飞站在风暴中心,眼前幻影翻涌:娘亲把刀埋进后院土里的背影;苏青竹封印玄空前回眸的一瞥;还有他自己——无数个自己,在不同时空嘶吼、挣扎、倒下,只为守住这一扇从未见过的门。
他牙关紧咬,太阳穴突突跳动,灵识几乎要被撕裂。
可就在这一刻,白音最后的气息轻轻融入他的脊梁,像是一缕暖流灌入冰河。
“我不是什么天命之子。”
他低着头,声音沙哑,却一字一顿,砸在地上生根发芽:
“老子是街头混混出身,打架靠狠,逃命靠滚,讲大义我不会,写诗更他妈不会。”
猛地抬头,眼中金红双纹爆燃如焰!
“但我记得谁给我一碗热面,谁替我挡过刀!谁对我笑一次,我就敢为她撞破南墙——这门!”
青竹笛直指黑冥子心口,声如惊雷:
“我不开!这纹!”
双臂青筋暴起,经脉中元气逆行冲顶!
“我不交!这命——”
脚下地面轰然炸裂,灵识共鸣震荡十方!
“我说了算!!”
天地为之一静。
九具棺椁中的“前世容器”齐齐闭眼,缓缓躺回棺内,棺盖自动合拢,仿佛接受了某种裁决。
黑冥子浑身剧震,胸口那道漆黑裂缝竟开始收缩,如同被无形之手强行缝合。
他仰天长啸,不是怒吼,而是悲鸣,是三百年前那个少年在绝望呐喊:“师妹……我对不起你……”
可就在这寂静降临的刹那,玄空残魂的笑声再度响起,缥缈如雾,藏在风里:
“守门人……终将变成开门人……等她归来之时,门自会开。”
话音散去,只剩余烬飘零。
祭坛边缘,音无尘静静伫立,素白衣裙无风自动。
她一步步走来,脚步轻得像落在梦上。
李云飞喘息未定,戒备未消,却被她眼中那一抹深不见底的悲悯钉在原地。
她抬起手,将那半截短笛轻轻放入他掌心。
冰冷的触感瞬间刺入皮肤,仿佛有记忆顺着血脉逆流而上。
李云飞指尖颤抖,想问,却发不出声。
音无尘望着他,唇角微动,只留下一句低语:
“下一世容器,已在孕育。”
然后,她转身离去。身影淡去,如同晨雾遇阳,不留痕迹。
李云飞低头,凝视手中短笛。
就在内侧幽暗处,一行小字悄然浮现,刻得极深,像是用血与恨一笔一划凿出——
“雪落无声,音断长安。”
掌心突然传来剧痛。
原来是那刻痕太深,割破了他的皮肉,鲜血缓缓渗出,顺着笛身蜿蜒流下,宛如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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