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青竹堂药炉火光摇曳,映得四壁斑驳如鬼影游走。
慕容雪从唐朝副本归来,一身素白宫裙染着血迹,发丝凌乱,手中紧握一枚金令,踉跄几步冲进堂中。
她指尖发抖,猛地将金令拍在案上,发出“哐”一声闷响,震得药碗轻跳。
“云飞!大燕朝三日前突现‘紫气东来’异象,可那不是天命——是‘龙脉引’逆冲龙穴!”她声音颤抖,眼中满是惊惶,“整个皇城地脉被强行牵引,龙气倒灌,百官跪拜称新帝有天授之相……可那根本不是天授,是篡改!是魏无忌用禁术唤醒了沉睡的龙脉,借万民气运反哺自身,他要成神!”
屋内一片死寂。
李云飞正倚在门边擦拭新炼的青竹笛,闻言动作一顿。
他缓缓抬眼,眸光如刀,盯着那枚金令上扭曲的符文——一道暗金色的蛇形纹路盘绕中央,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
他忽然笑了,笑声低哑却透着森寒:“所以魏无忌要的不是权?是要当皇帝?不,他是想当——神。”
话音未落,秦素心已从药炉旁起身,脸色凝重。
她取出贴身藏于心口的青竹笛残片,指尖轻抚其面,忽然瞳孔一缩。
原本象征“容器”的环形刻痕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三笔凌厉竖纹,中央一点朱砂灵光,正是“守门人”印记。
可边缘处,竟泛起一圈诡异黑纹,如同墨汁浸染,正缓缓侵蚀内在符印。
“残片……在排斥‘龙脉引’的气息。”她低声喃喃,“但它也在衰变。这说明你的灵识与苏青竹的残念融合虽成,却无法完全承载‘守门人’之力。若再强行催动青音双纹……灵识可能彻底崩解。”
空气骤然凝固。
苏媚猛地从角落站起,几步上前,一把揪住李云飞的衣领,力道之大几乎将他拽离地面。
她眼眶发红,嗓音嘶哑:“你死了,谁来守我们?啊?你说啊!你嘴上说着护这个护那个,结果自己往刀尖上撞?你以为你是铁打的?你能撑几次?能救几回?”
李云飞没挣扎,也没反驳。
他只是静静看着她,看着这个曾为他毒发七次仍不肯松手的女人,看着她眼角闪过的泪光,心头猛地一烫。
他抬手,轻轻拨开她的手指,咧嘴一笑:“崩就崩呗。老子这辈子,就没靠命活过。”
“我爹娘死得早,没人教我规矩,混混堆里爬出来,打架、偷钱、赌命,哪一次不是拿脑袋换饭吃?可你们来了之后——”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慕容雪苍白的脸,秦素心担忧的眼神,最后落在苏媚颤抖的唇上,“老子突然觉得,有些事,就算明知道会死,也得往前冲。”
“我不是什么英雄。”他低声道,“但我这条命,要是能换来你们站着走出这场劫,值了。”
屋外风声骤起,吹得灯笼狂晃,火光忽明忽暗。
就在这时,玄机子拄着拐杖缓步走入,手中捧着一卷残破古籍,封皮焦黑,隐约可见“青竹门秘录”四字。
他翻至某页,指尖停在一段以血书写就的文字上,声音沙哑如枯叶摩擦:
“音断长安日,帝心噬天下——双纹若不归,万民为祭品。”
众人皆是一震。
玄机子抬眼,目光如炬:“你娘当年封刀,并非只为守护青竹门传承。她是知道……自己生下的孩子,注定是‘青音双纹’的唯一载体。那力量一旦觉醒,便会引来‘龙脉引’共鸣,催生出吞噬皇气、操控人心的‘噬心帝’。她不想你背负这种命,所以断功、绝艺、隐姓埋名,只求你做个普通人。”
他深深看向李云飞:“可你偏偏,捡起了笛。”
一句话,像重锤砸进心窝。
李云飞怔住,脑海中闪过童年片段——母亲抱着他坐在院中,月光下轻轻哼着一支古老的调子,笛声幽远,却从不曾真正吹响。
那时她总说:“笛子响了,灾祸就来了。”
原来不是迷信,是恐惧。
她怕的不是江湖恩怨,不是朝廷追杀,而是儿子有一天会被命运拖入深渊,成为万人之上、万民为祭的“帝”。
而现在,那条路,正血淋淋地铺在他脚下。
药炉火噼啪作响,映着他沉默的脸。
良久,李云飞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无半分动摇。
他将那片残破的“守门人”印记按回胸口,任其灼烫入骨。
青竹笛横于臂弯,轻如无物,却又重若千钧。
然后,他转身,一步步走向后院药窖。
脚步不快,却稳得惊人,仿佛踏在命运的脊梁上。
身后,苏媚张了张嘴,终究没喊出口。
秦素心望着他的背影,低声呢喃:“他要去哪儿?”
慕容雪望着那扇即将关闭的木门,忽然想起什么,声音微颤:“娘亲留下的旧物……都在药窖最深处的那个木箱里。”
火光摇曳,照不见前路。
但所有人都明白——
风暴将至,而那个曾醉卧花街、满嘴荤话的混混,正一步步走向宿命的核心。
药窖深处,尘封的木箱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李云飞跪坐在地,指尖轻轻拂过那把锈迹斑驳的短刀——刀身虽钝,却隐隐透出一股沉寂千年的威压。
刀柄上“青”“音”二字刻得极深,像是用血写成,又似被岁月咬进骨里。
他怔了片刻,忽然低笑出声:“你说我不该拿笛……可这刀,不也是青竹门的东西?”声音很轻,像问母亲,也像问命运。
话音未落,心口那片残破的“守门人”印记突然灼烫如烙铁。
青光微闪,与刀身之间竟生出一丝共鸣,仿佛久别重逢的魂魄,在黑暗中悄然相认。
“别碰了!”苏媚的声音撕裂寂静。
她猛地冲进来,发丝散乱,眼中布满血丝。
方才她拼死背他出谷,早已真气耗尽,此刻却爆发出最后一股力气,一把抱住他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这刀是祭器!不是武器!它是用来锁门的,不是让你去撞门的!”
李云飞没回头,也没挣脱。
只是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擦过眼角未干的泪痕。
“你哭什么?”他嗓音沙哑,“我不是好好的?每次不都回来了?”
“可这次不一样!”她嘶喊着,声音破碎,“你知不知道‘容器’最后都去了哪儿?他们全被‘门’吞了!魂飞魄散,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你要是出了事……我、我们……”她说不下去了,只剩下剧烈的喘息。
李云飞沉默了一瞬,然后笑了,笑得温柔,却又决绝。
“所以啊。”他低声道,“我才不能让他们白白死了。”
下一秒,他反手一划——指尖割破,鲜血滴落在锈刀之上!
刹那间,天地失声。
整座药窖剧烈震颤,四壁药材簌簌掉落,药炉炸开火光,符纸无风自燃!
那把短刀骤然嗡鸣,青光暴涨,一道古老而凄厉的低语从刀身深处响起,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无数残念交织成潮,如亡魂恸哭,回荡在耳畔:
“吾辈承命……守门待主……”
“双纹归位……血启玄关……”
“以身为祭……万灵为锁……”
“闭嘴!”李云飞怒吼,双眼瞬间赤红,血管在太阳穴突突跳动,“老子不是谁的容器!不是谁的钥匙!更不是你们嘴里那个该死的‘祭品’——这命,我说了算!”
他猛然将刀高举过头,心口残片轰然炸裂,金红光芒如蛛网般自胸口蔓延全身!
青音双纹终于彻底觉醒,经脉寸寸焚燃,骨骼噼啪作响,仿佛每一寸血肉都在重组。
就在此时,窗外惊雷炸裂!
一道惨白电光劈下,照亮药窖内景象——
李云飞的身影,在墙上赫然分裂成两个!
一个手持青竹笛,衣袂飘然,眉眼冷峻如神只;
另一个紧握锈刀,黑袍猎猎,面容森然似魔尊。
二者静静对峙,如同阴阳割裂,命运分岔。
而手中那把沉寂千年的刀,终于浮现出一行新字,血光渗入纹理,触目惊心:
“音不绝,门不开——守门人,以身为锁。”
风停,雷歇,万籁俱寂。
唯有那柄刀,仍在微微震颤,仿佛在等待下一个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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