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飞在碑前醒来,口中泛着血腥味,断笛卡在胸口经脉处,像根烧焦的骨头。
寒风卷着灰烬从归心碑下掠过,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
天边残月如钩,映着那盏悬于锈铁门后的孤灯——青光流转,温润如水,却照不进现世分毫。
它亮了,可光落不到人间,只静静悬在虚实交界之处,像是被世界遗忘的一颗心。
耳边,还回荡着苏青竹最后的轻语:“灯亮了,可守灯的人……还没来。”
这句话像钉子扎进脑髓,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猛地坐起,喉咙一甜,一口血喷在碑面上,溅出梅花般的红痕。
双手颤抖着抓住嵌在胸膛里的断笛,狠狠往外一拔——皮肉撕裂,剧痛钻心,鲜血顺着指缝汩汩流下。
他不管不顾,抡起短笛砸向地面!
“铛!”
火星四溅,石屑纷飞。
就在那一瞬,归心碑上浮现出一行血字,缓缓流淌,宛如活物:
“名已归,心未安,守者将立。”
李云飞盯着那行字,瞳孔剧烈收缩。
他不是没听懂——他是喊出了苏青竹的名字,全城百姓跟着呼喊,亿万执念汇聚,才让这盏千年孤灯重燃。
可现在呢?
灯是亮了,没人守,又能撑多久?
他抬头看向碑顶,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余烟袅袅,仿佛刚才那个素衣女子只是幻觉。
可他知道,她是真的存在过。
“你喊了她的名字,我就认了你。”身后传来一声低语,带着几分沙哑,几分妖冶。
苏媚盘坐在他身后三步之外,双臂缠满血茧,那是唤名时反噬所留下的伤。
她脸色苍白如纸,唇色却艳得惊人,像是用命换来的最后一抹风情。
她缓缓挪近,指尖轻抚他后颈,冰冷又温柔。
“现在你想逃,也逃不掉了。”她在他耳畔低笑,“你以为这是荣耀?这是诅咒。守门人不死不灭,却永远活在边缘——记得所有人,却被所有人遗忘。”
李云飞咬牙:“我不稀罕当什么守门人。”
“可你已经成了。”苏媚忽然抬手,咬破指尖,在他眉心画下一枚朱砂符印。
血珠滚落,渗入皮肤的刹那,眼前景象骤然扭曲!
千年前的画面扑面而来——
黄沙漫天,战鼓沉寂。
苏青竹跪在归心碑前,白衣染血,手中握着一支断裂的青竹笛。
她将最后一丝心火注入灯芯,火焰跃动,照亮她疲惫却坚定的脸。
“愿后来者,不孤。”她轻声说,然后化作风尘,消散于天地。
画面戛然而止。
李云飞喘息着睁眼,冷汗浸透后背。
他转头瞪着苏媚:“你干什么?!”
“让你看看代价。”她冷笑,“你以为我只是心疼你?我是怕你一走,这灯再没人敢点。”
她望着那盏灯,眼神复杂:“每一代守门人,都是被至亲呼唤回来的魂。可一旦点亮归心灯,就必须有人永远留下……守着这份‘被记得’的温度。”
井边,林诗音倚着斑驳石栏,九段铭心簪插在身周三尺之地,组成一道镇压阵法。
地下仍有虫鸣隐隐,那是遗忘虫残存的意识在挣扎。
她嘴角溢血,却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清冷?我早不是了。”
她曾是华山掌门之女,剑出如霜,不染尘埃。
可如今为了镇压虫王,碎簪引血,七窍渗血也不肯倒下。
“小满……”她低声呢喃,那是她幼时夭折的妹妹,名字刻在归心碑最末尾,“若这灯灭了,连她的名字都会被风吹走。”
她伸手拔起一段簪尖,寒光闪过,毫不犹豫刺入自己心口三寸!
鲜血顺簪而下,滴落在阵眼中央。
刹那间,地面浮现古老纹路,幻象再起——
历代守门人身影浮现:有披甲将军、有布衣书生、有白发老妪……他们皆孤独终老,死时无人送终,坟前无碑无名。
唯有临终前,听见远方某人轻轻唤了一声名字,才含笑而去。
“所以……”林诗音盯着那些幻影,声音微颤,“守门人,本就是最不该被记得的人?”
风停了。
灯不动。
所有人都沉默。
李云飞低头看着掌中那支断笛,焦黑、残破,却仍有一缕青气在脉络中缓缓流动。
他忽然笑了,笑得艰难,却又坦然。
“我不是为了当英雄才喊出她的名字。”他缓缓站起,任鲜血顺指尖滴落,“我只是不想,有人连名字都留不下。”
他抬头望向那盏灯,眼中燃起一丝火光。
“既然碑认了我……那我就算不当神,也得先把这条路,给后来的人踩出来。”
话音未落,远处忽有微光闪动。
慕容雪站在归心碑另一侧,手腕上嵌着古音石,石体幽蓝,正微微震颤。
她虽聋,却闭目凝神,似在感知某种无形的律动。
她的手,缓缓抬了起来,轻轻按在心口。
慕容雪的手掌贴在心口,古音石紧贴肌肤,幽蓝的光晕顺着经脉游走,像是冰河下的暗流。
她虽听不见世间声响,却在这死寂之中“听见”了心跳——不是自己的,也不是谁的呼吸或脚步,而是那盏悬于锈铁门后的归心灯里,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搏动。
咚、咚、咚。
缓慢,却坚定,如同沉睡千年的种子在泥土中轻轻叩击壳壁。
更诡异的是,那节奏竟与她腕间血脉同频共振,一呼一吸皆相随。
她猛然睁眼,眸光如雪刃划破夜色。
没有声音,但她用唇语缓缓比划,字字如刻:“灯要活,得有人心去养。”她的目光扫过苏媚苍白的脸、林诗音染血的指尖,最后落在李云飞身上,“你们谁……愿意把自己的心跳,变成灯芯?”
风停了,连灰烬都凝在半空。
她的视线定住,指向他:“你喊得最响,你的心,最热。”
众人一震。
李云飞怔了一下,低头看向手中那支断笛——焦黑扭曲,几乎不成形,可就在断裂处,隐约还能辨出两个细小刻痕:“青竹”。
那是小时候爷爷临终前塞给他时说的——“这是咱家祖宗留下的命根子”。
他笑了,笑得沙哑,像砂纸磨过铁锈。
“老子不是什么圣人,也不稀罕当神仙。”他一边说着,一边猛地撕开衣襟,露出胸口一道陈年旧伤,正是之前被断笛刺穿又拔出的地方。
血痂未干,皮肉翻卷,此刻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他握紧短笛,对准伤口中心,狠狠按了下去!
“呃啊——!”
一声闷哼从牙缝挤出,鲜血瞬间喷涌,顺着手臂流下,在地上汇成蜿蜒小溪。
可那断笛竟未被血冲开,反而像是活了一般,微微颤动,青气自内渗出,缠绕上他的筋络。
“可你说她守了千年,连个名字都没人喊——”他咬着牙抬头,眼神炽烈如火,直直望向那扇半启的锈铁门,“那这债,老子还了!”
话音落下,他一步踏出。
脚下石砖寸裂,余波震起尘浪。
他的身影已没入门后那一片朦胧光晕之中,仿佛即将融入那盏孤灯的温柔青芒。
可就在此刻——
井底骤然炸裂!
碎石飞溅,腥风扑面。
本该彻底湮灭的虫王残骸猛地爆开,一团漆黑如墨的影子破土而出,速度快若鬼魅,直扑慕容雪咽喉!
她聋,看不见危险临近,只觉心口一寒。
铃音未响,血已溅空。
一道温热的液体洒在她脸上,睁开眼时,只见林诗音横剑挡身前,左肩已被利爪贯穿,骨头碎裂声清晰可闻。
而那黑影尚未止势,再度扑来!
与此同时,锈铁门剧烈震颤,光芒急速收缩——关门倒计时,提前启动!
李云飞半身已入关门,忽感心口剧痛如绞。
低头一看,瞳孔骤缩——那支嵌在心脏附近的断笛,竟生出无数细密根须,如青藤般钻入血脉,正缓缓攀附着他的心跳,向上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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