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抬起那双蓄满泪水、清澈又带着一丝懵懂“忧虑”的眼睛，看向老夫人，声音更轻，却字字清晰：“母亲还说那院子的匾额‘栖梧’二字是先皇御笔亲题，象征着凤凰非梧桐不栖是莫大的荣宠……”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安”地绞着那破旧袖口的边缘，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后怕”，“如今大姐住在里面，还要砍了母亲亲手所植、陪伴御赐庭院多年的桃树，孙女只是有些害怕，怕万一被有心人知晓了其中渊源，传了出去，说我们尚书府让继室之女占了御赐给原配夫人的院落，还要毁掉院中旧物，这会不会让圣上觉得，我们沈家对先皇的恩典有所轻慢，甚至对镇国公府也……”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惊恐地捂住了嘴，仿佛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泪水又汹涌而出，身体摇摇欲坠。
“御赐？！”
“栖梧苑是先皇御赐给慕容玥的嫁妆？匾额是御笔？！”
老夫人赵氏的脸色瞬间剧变！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她只知道慕容玥出身镇国公府，嫁妆丰厚，却万万没想到栖梧苑本身竟然是御赐之物！还有御笔匾额！这……这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王芸熙和沈婉仪更是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御赐？！她们霸占了御赐给慕容玥的院子？！这……这可是大不敬！是能掉脑袋的罪名啊！沈婉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手脚冰凉！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老夫人声音都变了调，一把抓住旁边心腹嬷嬷的手臂才勉强站稳，目光死死盯着顾瑾。
顾瑾“吓得”连连点头，泪水涟涟：“孙女……孙女不敢欺瞒祖母……母亲临终前……拉着孙女的手……亲口所说……还说……还说那匾额……一直被……被母亲珍藏着……后来……后来……” 她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不敢再说下去，只是恐惧地看着王芸熙和沈婉仪的方向。
老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珍藏的御笔匾额？那现在在哪里？！栖梧苑的匾额早就被换成了“揽月阁”！
“老夫人！奴婢……奴婢可以作证！”一直跪在顾瑾脚边的小莲，此刻也仿佛豁出去了，重重磕头，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懑，“奴婢是家生子，奴婢的娘以前就在先夫人院里伺候！奴婢娘也说过，栖梧苑是先皇御赐！那匾额是先夫人最宝贝的东西！后来后来夫人去了，院子被被占了，匾额就不见了！” 小莲的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坐实了顾瑾所言！
圣心难测！御赐之物被继室之女霸占，御笔匾额不知所踪！这要是传到皇帝耳朵里……轻则削官罢职，重则抄家流放！沈家百年基业，危在旦夕！
老夫人的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黑，最后化为一片铁青的震怒！她看向王芸熙和沈婉仪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厌恶，而是充满了冰冷的杀意！这两个蠢妇！差点把整个沈家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混账东西！”老夫人猛地一声暴喝，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尖利刺耳，她指着沈婉仪，手指都在颤抖，“你！沈婉仪！立刻！马上！给我从栖梧苑搬出来！一件东西都不许带走！滚去汀兰水榭！”
沈婉仪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和可怕的后果吓得魂飞魄散，听到要立刻搬走，更是如坠冰窟！她在栖梧苑经营多年，那里的一切都是按照她的喜好精心布置，是她身份地位的象征！怎么能……怎么能就这样搬去一个临水的小院子？！
“祖母！”沈婉仪急得失了方寸，也顾不得维持温婉形象，声音尖锐地脱口而出，“孙女……孙女在揽月阁住了这些年，一切都已习惯，况且……况且那院子宽敞，更合风水，孙女还要筹备赏梅宴……” 她试图用琐事和风水来挣扎。
“住口！”老夫人厉声打断，眼神冰冷得如同在看一个死人，“风水？你还有脸提风水？！你占了御赐的院子，就是最大的晦气！最大的风水败坏！赏梅宴？我看你是想赏我沈家的棺材板！再敢多说一句，我就让人把你捆了扔出去！滚！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沈婉仪被骂得面无人色，浑身发抖，后面的话全被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满眼的惊恐、不甘和怨毒。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最终在老夫人那择人而噬的目光下，只能屈辱地低下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被丫鬟搀扶着，踉踉跄跄地退了出去，背影充满了狼狈和恨意。王芸熙早已瘫软在地，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被婆子直接拖走了。
老夫人余怒未消，胸膛剧烈起伏。她看向还“惊魂未定”、默默垂泪的顾瑾，眼神复杂到了极点。这个她一直不喜的懦弱孙女，今天却“无意”中挽救了整个沈家！
“婉清丫头，”老夫人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后怕，前所未有的郑重，“栖梧苑……本就是你的地方。从今日起，你搬回去住！那御赐的匾额……祖母会想办法找回来，重新挂上！以后，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你的！谁再敢动一下，祖母第一个不饶她！”
顾瑾仿佛被这巨大的转折和“恩典”砸懵了，呆呆地看着老夫人，过了好几息，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一次，泪水里似乎多了几分真实的“委屈”得以宣泄的意味。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老夫人深深叩首，声音哽咽却清晰：“谢谢祖母！祖母大恩，孙女定会守好皇上御赐的庭院，绝不敢有负祖母信任……” 她伏在地上的身体微微颤抖，低垂的眼帘下，那抹冰冷而锋利的弧度，终于绽放。
栖梧苑，不，是慕容玥的栖梧苑，带着它御赐的荣光，终于，名正言顺地回到了她的手中。而沈婉仪母女，不仅颜面扫地，更被钉上了“可能触怒天颜”的耻辱柱。这夺回庭院的一战，赢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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