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云雾谷的晨雾还未散尽,九道清越的钟声便骤然响彻四海八荒。钟声不似天钟那般威严,也不似佛钟那般悲悯,带着洪荒三清道法独有的厚重与澄澈。
从云端的道场向外扩散——掠过青丘的十里桃林,震得花瓣簌簌飘落;穿过西荒的雪山,让冰封的湖面泛起涟漪;渡忘川河时,连河底沉寂的怨魂都似被安抚,不再发出呜咽;传至大紫明宫和魔界,连空气中肆虐的煞气都暂歇了片刻。
这是妘姮为讲道敲响的召集钟,五百年前那句“闭关为讲道”的话,早已随着风传遍了每一处洞天福地。
此时的云雾谷,早已不复五百年前的清静。从三百年前起,便有生灵陆续前来:
仙族修士背着剑匣,在谷外的青石坪上结庐而居,白日打坐悟法,夜晚便借着月光擦拭法器,剑穗上的灵珠在夜色中泛着微光;
妖族精怪化为人形,带着自家珍藏的灵果,在溪边搭建竹屋,狐族少女会摘下耳后的桃花簪,为路过的孩童别在发间,蛇族老者则坐在石凳上,给围拢来的生灵讲上古山林的故事;
魔族也有人来,虽依旧一身玄衣,却收敛了煞气,只在谷外围着篝火打坐,偶尔有人忍不住用魔气点燃枯枝,火焰竟是罕见的幽蓝色,却不会灼伤靠近的小精怪;
连凡界的有缘人,也循着梦中指引,跋涉千里来到谷口,被谷中溢出的灵气滋养着,竟也悟透了几分基础吐纳之法,有位白发老农甚至靠着灵气,让枯了半载的手指重新有了知觉。
他们或是五百年前听过妘姮名声的老者,或是渴望突破境界的修士,或是想求一份“众生平等”答案的生灵,皆在谷中静静修炼等待,让云雾谷成了四海八荒少有的“人妖神魔共处无争”之地。
日上三竿时,谷中云雾忽然向上聚拢,化作一片平整的云阶,阶面上隐约浮现出三清道纹,每走一步便有淡金色的光痕消散,直通向道场所在的云端。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道素白身影立于云阶顶端的白玉法台之上——正是妘姮。
她身着一袭毫无杂色的雪白长裙,裙料似用月光织就,垂坠感极强,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却无半分多余褶皱,裙摆扫过法台边缘时,连飘落的云絮都似被沾染了清冷,缓缓向两侧退开。
腰间仅系一条同色丝带,将纤细的身姿勾勒得愈发挺拔,不见任何珠玉装饰,唯有乌黑如瀑的长发披散至腰际,如最浓的墨,衬得那雪白衣裙愈发清冷。
她的面容隐在淡淡的云气后,看不真切,却能望见那双清亮如寒星的眼眸,正平静地扫过下方众生,无半分偏爱,也无半分疏离;偶尔微抿的唇角泛着淡红,为极致的冷感添了丝惊心动魄的柔,让她既似遗世独立的雪山孤梅,又似心怀众生的洪荒真神。
“见过妘姮尊上!”
不知是谁先开口,紧接着,谷中所有生灵齐齐躬身行礼,仙族的拂尘轻扫,衣袂翻飞间带着仙气;妖族的狐尾微垂,耳尖轻轻颤动以示敬重;魔族的拳头轻抵胸口,动作虽刚硬,却难掩虔诚;凡界的凡人则跪地叩首,额头触碰到带着灵气的青草,只觉一股暖流从眉心涌入,驱散了多日跋涉的疲惫。声音汇聚成洪流,却未让云阶上的身影有半分动摇。
妘姮抬手,掌心凝出一缕淡金色的先天清气,轻轻向下一压,众人便觉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自己扶起。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三清道法特有的通透:“今日讲道,无尊卑之分,无族类之别,凡愿听‘众生之道’者,皆为吾之听众。”
话音刚落,四道身影便从不同方向飞来,落在法台两侧的客座上——瑶光上神依旧一身星辉裙,手中握着那本星辰玉册,玉册上的星纹因周遭的先天清气而愈发明亮,眼底带着对法则的渴求;
墨渊一袭玄色战袍,腰间佩剑未出鞘,剑鞘上的龙纹却似有感应般浮现,难掩周身的战神气场,目光落在妘姮身上,带着对同道的敬重;折颜穿了件素色长衫,少了几分往日的散漫,手中把玩着一支涅盘火羽,火羽上的火星偶尔跳跃,显然是为印证自身火道而来;
东华帝君则一身紫袍,银发用玉冠束起,发间垂下的珠串纹丝不动,指尖流转着淡淡的杀伐之气,却在钟声响起时收敛了大半,只静静望着法台上的身影,想看看这五百年间闭关修习三清道法的人,能讲出怎样的“众生”。
妘姮对四人的到来似早有预料,只是微微颔首,便转身看向下方众生。
她抬手轻挥,法台前顿时浮现出三道虚影:一道是凡界的旱灾图景,书生递出罪证时指节泛白的坚定,与太守落马后瘫坐在地的悔恨清晰可见,连流民脸上的泪痕都似能触摸;
一道是冥界忘川河畔,老鬼差用布巾擦拭三生石的专注,与黑白冥主在大殿内饮酒作乐的奢靡形成鲜明对比,石上模糊的名字与殿中闪烁的珠宝相互映照;
最后一道是南荒火山,焦木上新生的嫩芽与振翅的凤凰交织成“生机”二字,火焰的暖意似能穿透虚影,拂过每个人的脸颊。
“三清道法,非独修仙之术,更是处世之理。”
妘姮的声音再次响起,清冽如寒泉,却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人教讲‘无为’,非不作为,是如凡界律法般,顺众生本性而纠偏——不强行干预,却在失衡时引向正途;
阐教讲‘顺天’,非盲从天命,是如星辰运转般,守秩序而不逾矩——懂天道规律,更懂秩序需护众生而非束众生;
截教讲‘生机’,非独护己身,是如凤凰涅盘般,渡众生脱离绝境——见枯木能逢春,见怨魂能安度,见凡俗能寻道。”
她每说一句,法台上的先天清气便浓郁一分,化作点点光屑,落在下方众生身上。
仙族修士只觉卡在瓶颈的境界松动了,丹田内的仙元似被清泉滋养,流转得愈发顺畅;妖族精怪感受到血脉中的灵气愈发活跃,狐族的魅惑之力中多了几分澄澈,树精的根系似能透过云阶,触碰到谷中的灵脉;魔族之人发现自身煞气竟在被缓缓净化,幽蓝色的魔气边缘多了层淡金,不再似往日那般噬心;凡界的凡修也似听懂了什么,眼中多了几分通透。
瑶光望着那道星辰虚影,指尖的星辰玉册微微发烫,五百年前未悟透的“星辰护众生”之理,此刻竟有了裂痕,星纹在掌心流转,似在指引她去修补凡界曾因星轨紊乱而受灾的土地;
墨渊抚过剑柄,战神的杀伐之气中,渐渐融入了几分“护众生”的温和,他忽然想起昆仑虚的弟子,往日只教他们“斩妖除魔”,今日才懂“除魔”不如“渡魔”,若能引煞气入正途,又何须刀剑相向;
折颜手中的火羽骤然亮起,与法台上的凤凰虚影共鸣,涅盘之火的奥义愈发清晰,他低头看着火羽,忽然失笑——往日总以“闲散”自居,却忘了凤凰之火本就该护佑鸟族,更该护佑那些在绝境中挣扎的生灵;
东华帝君指尖的杀伐之力缓缓流转,“以杀止杀”的道,竟与“大爱众生”有了一丝连接,他望着下方共处的人妖神魔,想起曾为维护秩序而斩过的魔族,忽然觉得,或许“秩序”从不是靠杀戮建立,而是靠让每个生灵都能寻到自己的道。
云气依旧缭绕,妘姮素白的身影立于云端,乌黑长发与雪白裙摆随风而动,清冷的眼眸中映着下方万千生灵。
阳光穿过云层,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淡金,却未破坏那极致的素白,反而让她身上的洪荒气质愈发浓烈——似从开天辟地时便存在,见过众生起落,却始终守着那份纯粹与大爱。
这一日的讲道,不仅是三清道法的传播,更是为四海八荒种下了一颗“平等”的种子;五百年的等待,终究没有辜负众生的期盼,也没有辜负妘姮心中那片理想六界的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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