鳄鱼群的嘶吼声渐渐远去，河面上的血色被浑浊的水流慢慢冲淡，只留下几艘摇摇欲坠的渔船和一群惊魂未定的渔民。林默扶着船舷，望着玄甲带着残部消失在芦苇荡深处的方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双腿一软，险些跌坐在甲板上。
“林默姑娘，您没事吧？”阿福带着几个渔民匆匆划着小船过来，他黝黑的脸上还沾着泥水，眼眶却红得厉害，“刚才真是……真是多谢您了。”若不是那突如其来的冰棱术，恐怕此刻他们早已成了鳄鱼腹中的食粮。
林默摇摇头，哑着嗓子道：“先看看船还能不能补，清点一下人数。”她的目光掠过满目疮痍的船队，心中沉甸甸的——有两艘船彻底散了架，还有三个渔民被鳄鱼咬伤，正躺在船舱里呻吟，血腥味混着河水的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渔民们忙着修补船板、救治伤员，河面上渐渐响起了敲打木板的声音和低低的交谈声。林默站在船头，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不远处那座珊瑚岛。谈判破裂前，她曾跟着玄甲登上过岛，那时只觉得岛上遍布奇形怪状的珊瑚礁石，没什么特别之处。可此刻再看，阳光透过云层落在岛上，竟让那些珊瑚礁石泛着一种诡异的暗红，像是被血浸染过一般。
“那座岛……”林默喃喃自语，心头莫名地有些发沉。刚才鳄鱼群退去时，她似乎听到岛的方向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水流撞击岩石的声音，可岛上明明没有河流，只有几处浅浅的水洼。
等渔民们稍稍安顿下来，林默便对阿福说：“我去岛上看看，你们在这里守着，别乱走动。”
阿福连忙摆手：“林默姑娘，那岛太邪门了，还是别去了吧？说不定有鳄鱼藏在上面。”
“我去去就回。”林默坚持道。她总觉得那座岛藏着什么秘密，尤其是玄甲刚才谈判时，眼神总不自觉地瞟向岛中心那块巨大的珊瑚石，像是在守护什么。
她划着一艘小艇靠近珊瑚岛，刚踏上岛，脚下的珊瑚沙就发出“沙沙”的轻响。岛上静得出奇，连海鸟的叫声都没有，只有风穿过礁石缝隙的呜咽声。林默循着记忆走向岛中心，那块足有两人高的珊瑚巨石静静矗立在那里，石面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凹痕，像是被什么东西长期撞击过。
她绕着巨石走了一圈，果然在背阴的一侧听到了清晰的水流声——“哗啦啦，哗啦啦”，像是有暗河在石下流淌。林默蹲下身，仔细查看巨石底部，发现石根处有一道狭窄的缝隙，水流声正是从缝隙里传出来的。缝隙边缘的珊瑚石异常光滑，显然是被水流长期冲刷所致。
“这里面一定有洞穴。”林默心中一动，她脱下外套，只穿着贴身的衣物，深吸一口气，猛地扎进了巨石旁的一处水潭。潭水比想象中要深，冰冷的水流包裹着她，能见度却不低。她顺着水流的方向游去，果然在潭底发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洞口覆盖着厚厚的水草，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穿过洞口，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隐藏在岛心的水下洞穴，洞顶悬挂着晶莹的钟乳石，几缕阳光从洞顶的缝隙钻进来，在水中折射出斑斓的光影。林默浮出水面，落在一处干燥的岩石上，刚站稳，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洞穴深处散落着密密麻麻的东西，走近了才看清——那竟是一堆堆人类的骸骨！白森森的骨头堆积在一起，有的颅骨上还留着清晰的咬痕，有的骨骼断裂处参差不齐，显然死前经历过极大的痛苦。骸骨之间还散落着一些腐朽的木器、锈蚀的铁器，以及几枚已经发黑的铜钱。
林默的心跳得飞快，她小心翼翼地在骸骨间穿行，目光突然被角落里的几艘残破船只吸引。那些船只剩下半截船身，木质早已腐朽发黑，但船头上雕刻的花纹却依稀可辨。林默伸手拂去船身上的淤泥，几个模糊的字渐渐显露出来——那是用古体字刻的“大唐”二字。
“大唐……”林默的指尖微微颤抖。三百年前，这片水域正是唐朝商船往来的航线，难道这些骸骨是……
就在这时，脑海中的系统突然亮起，一道淡蓝色的光芒扫过整个洞穴，冰冷的提示音响起：【检测到大量人类骸骨及唐代商船遗迹，经扫描分析，此处为三百年前鳄鱼族屠杀唐朝商队的遗址。骸骨中残留强烈怨念，与鳄鱼族气息长期交融，增强了其凶性与攻击性】
林默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三百年前的屠杀……难怪玄甲和那些鳄鱼如此凶残，原来它们早已把人类当成了猎物，而这些骸骨的怨念，竟成了滋养它们凶性的养料。
她的目光落在一具相对完整的骸骨上，那骸骨的骨骼纤细，显然是名女子。女子的手腕处还套着一只玉镯，玉镯虽有裂痕，却依旧泛着温润的光泽，上面雕刻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样——这分明是女子的饰物。林默轻轻拿起玉镯，指尖触到冰凉的玉石，仿佛能感受到当年主人的体温。
“食粮……”林默想起玄甲谈判时说的话，那时只觉得是威胁，此刻看着眼前的骸骨和玉镯，才明白那根本不是夸张。对这些鳄鱼来说，人类从来都只是果腹的食物，三百年前是，三百年后也是。
洞穴里的怨念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空气变得越来越冷，那些骸骨仿佛在无声地哭泣。林默深吸一口气，将玉镯轻轻放回女子骸骨旁，低声道：“放心，不会让你们一直留在这里的。”
她转身走出洞穴，回到珊瑚岛上，立刻召集渔民：“岛上有很多前人的骸骨，我们得把他们好好安葬了。”
渔民们听说岛上有骸骨，都有些害怕，但在林默的坚持下，还是跟着她上了岛。当他们看到洞穴里堆积的骸骨时，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脸上满是震惊和同情。
“这些……这些都是被鳄鱼害死的？”一个老渔民颤声问道，他祖辈就是渔民，曾听过不少关于河中巨兽的传说，却没想到竟是真的。
林默点点头：“三百年前的商队，被鳄鱼族屠杀在这里。”
大家沉默了，没有人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工具，小心翼翼地收敛骸骨。这些骸骨大多已经破碎，他们便用布将骨头一块块包起来，再放进临时做的木棺里。林默亲自收敛了那具女子骸骨，将玉镯仔细地套回她的手腕上，仿佛这样能让她走得安详些。
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他们才将所有骸骨都收敛妥当，在珊瑚岛最高处挖了一个大坑，将木棺一一放进去。没有墓碑，没有祭品，林默找了一块平整的珊瑚石，用冰棱术在上面刻了一道浅浅的痕迹——无字碑，既是对逝者的尊重，也为了不让后来者惊扰他们。
安葬好骸骨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渔民们在船上点燃了火把，火光摇曳，映照着每个人疲惫的脸庞。林默坐在船头，望着远处的珊瑚岛，心中五味杂陈。那些骸骨的怨念消散后，玄甲和鳄鱼群的凶性会不会减弱？她不知道，但至少，她做了该做的事。
夜深了，林默躺在船舱里，很快就沉沉睡去。她做了一个梦，梦里一片漆黑，无数模糊的身影在黑暗中向她走来，那些身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的脸上没有痛苦，只有感激。他们在她面前缓缓跪下，叩首，然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黑暗中。
第二天清晨，林默被一阵鸟鸣声叫醒。她揉了揉眼睛，刚想起身，脑海中的系统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信仰之力增加500点，来源：亡魂感激】
林默愣住了，随即心中一暖。那些三百年前的冤魂，终究是感受到了她的善意。她走到船头，看向珊瑚岛的方向，朝阳正从岛后升起，金色的光芒洒满大地，将那座岛映照得温暖而宁静，再也没有了昨日的诡异。
或许，这才是珊瑚岛本该有的样子。林默想。而她与鳄鱼族的纠葛，恐怕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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