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阳蹲在老槐树下,指尖刚要触到那片信笺,晨露突然顺着叶脉滑下来,滴在他手背。
凉意顺着皮肤窜进心里,他这才发现信笺边缘沾着淡淡朱砂印——是黄小梅常用的飞鸽传书标记。
展开信笺,字迹被晨露晕开些微,却仍能辨出娟秀小楷:\"阳哥见字如晤,小才近日沉迷赌局,妹托人捎了三封家书未回。
下月十五妹归,特带壮元培阳丹一枚,望兄代看顾小才,莫让他再沾赌坊。\"最后画着的振翅鸽子,翅膀尖那点朱红,原是黄小梅惯用的\"急\"字标记。
他捏着信笺的手微微发紧。
黄小才是黄小梅的亲弟弟,半年前随姐姐来坊市投奔亲戚,因年纪小总跟在杨阳身后喊\"阳哥\"。
上月杨阳还见他蹲在巷口逗猫,怎么突然就沾了赌?
\"阳哥,粥快凉了。\"柳如烟的声音从灶房飘来,带着点未消的鼻音。
杨阳抬头,见她端着蓝花瓷碗站在廊下,鬓角的碎发被晨风吹得翘起,像只刚睡醒的雀儿。
他把信笺塞进怀里,拍了拍裤腿的草屑:\"我去趟西市。\"
西市赌坊前挂着褪色的\"徐福赌馆\"灯笼,门帘掀开时飘出酒气混着汗臭。
杨阳刚跨进门槛,就听见里间传来叫骂:\"黄小才那兔崽子,欠了十两银子跑了!
当老子是慈善堂?\"
说话的是个酒糟鼻的瘦子,破棉袄敞着怀,露出胸口青黑的蛇形刺青。
他手里攥着半块砖,正往条凳上砸,木屑崩到杨阳脚边。
\"这位爷。\"杨阳上前半步,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黄小才是我表弟。\"
酒糟鼻抬头,上下打量他:\"练气二层?
也配管老子的账?\"他突然笑起来,露出两颗焦黄的虎牙,\"要不你替他还?
十两银子,现银,少一个子儿——\"他用砖角戳了戳杨阳鞋面,\"就剁他一根手指头。\"
杨阳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能感觉到袖中青灵草的灵气在翻涌,这是他最近新养成的灵植,此刻正随着他的情绪微微发烫。
\"明日辰时,我带银子来。\"他盯着酒糟鼻的眼睛,\"但你若再动他一根汗毛——\"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冷下去,\"我这青灵草的根须,最擅长钻人耳孔。\"
酒糟鼻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见过练气修士的手段,更听说过有人用灵植绞碎过凡人的筋骨。
他缩了缩脖子,砖头\"当啷\"掉在地上:\"行...行,明日辰时。\"
杨阳转身时,袖角带起一阵风,吹得赌馆里的烛火忽明忽暗。
回到家时,柳如烟正蹲在院里择菜。
竹篮里的青菜上还沾着露水,她见他回来,起身拍了拍膝盖的泥:\"我熬了南瓜粥。\"说着往灶房走,又突然停住,背对着他轻声道:\"今日去王婶家借针线,她说...沈姑娘前日在坊市买了支点翠步摇。\"
杨阳正解外袍的手顿住。
\"王婶说,是青锋阁的陈执事送的。\"柳如烟的声音越来越轻,指尖绞着围裙带,\"陈执事是练气后期...曼玉姐生得好看,又会调香...\"她突然转身,眼睛亮得反常,\"要不...我去跟曼玉姐说,若她愿意,我给她腾间东厢房?\"
杨阳喉结滚动两下。
他看见妻子眼尾还留着晨起时被他吻过的淡红,此刻却强撑着笑,像朵被风雨打歪的花。
他走过去,伸手抚她发顶:\"傻烟儿,我心里只有你。\"
柳如烟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扑进他怀里,声音闷在他胸口:\"我知道...可我是凡人,不能陪你修大道,不能...\"
\"说什么胡话。\"杨阳低头吻她额头,灵气顺着掌心渗进她经脉。
他能感觉到属性面板上又跳出\"+5\",这是柳如烟因安心而产生的情绪值——可此刻他心里只有愧疚,像团烧不尽的火。
午后,杨阳坐在桌前写信。
信纸上墨迹未干,写着赌馆的位置、酒糟鼻的模样,还有那句\"莫让小才再沾赌局\"。
火折子点燃封蜡时,他突然想起黄小梅信里说的\"壮元培阳丹\"——那是能助凡人洗髓的好东西,足够让柳如烟的身体强上三分。
他将信笺塞进飞鸽腿上的竹筒,看那鸽子扑棱棱飞上屋檐。
转身时,院角的老槐树在地上投下大片阴影,像张正在收拢的网。
傍晚,柳如烟端着碗银耳羹从厨房出来。
白瓷碗里浮着几点枸杞,她站在院门口望了又望,直到暮色漫过墙根。
\"烟儿?\"杨阳从灵植房出来,见她站在风里,碗沿的热气都散了。
柳如烟猛地转身,碗里的羹汤晃出几滴,落在青石板上。
她慌忙用袖子擦眼睛,声音带着哭腔:\"曼玉姐...五日前就该从青岚镇回来了。\"杨阳的指尖悬在信笺上方三寸处,晨露顺着叶脉滚落的脆响在耳畔放大,像极了那日沈曼玉离坊市时,发间玉簪磕在门框上的轻鸣。
他蹲下身,指腹刚触到信笺边缘,后颈突然泛起凉意——柳如烟端着的银耳羹碗\"当啷\"一声砸在青石板上,瓷片飞溅的声音里,他听见妻子带着哭腔的抽噎:\"五日前...曼玉姐说去青岚镇收一批沉水香,最多三日就回。\"
青瓷碎片扎进柳如烟的脚背,血珠顺着苍白的脚踝往下淌,她却像没知觉似的,死死攥着杨阳的衣袖:\"前日王婶在绣坊说,看见青锋阁的陈执事带着两个外门弟子往青岚镇去了...阳哥你说,曼玉姐是不是...\"
杨阳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三日前替沈曼玉修补的调香炉,炉身还留着她惯用的沉水香余韵;想起她走时塞给他的蜜饯,说等回来要教柳如烟做桂花酿。
此刻他掌心的信笺被攥出褶皱,那抹朱红像团烧穿纸背的火,烫得他心口发疼。
\"烟儿。\"他蹲下来,用灵气裹住她的伤处,血珠刚渗出来就被温凉的灵气止住,\"我这就去青锋阁问问陈执事的行踪。\"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拍门声。\"杨小友!\"是住在斜对门的何琼,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急切,\"黄姑娘回来了!
在我家茶棚坐着呢,说有急事找你!\"
柳如烟的手指猛地收紧。
杨阳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汗浸透了自己的衣袖——黄小梅的信里说下月十五归,此刻提前了七日,本是该松快的事,可偏生撞在沈曼玉逾期未归的节骨眼上。
他站起身,替柳如烟理了理被泪水打湿的鬓发:\"你先回屋,我去去就来。\"
跨出院门时,何琼正踮脚往院里张望,见他出来忙拽着他往巷口走:\"黄姑娘那阵仗可大了!
带着两个背药篓的护院,怀里还抱着个锦盒,我端了三杯茶都没焐热她的手。\"她压低声音,\"我瞧着她脸色不对,像是刚打过架,左脸还青了块。\"
杨阳的脚步顿了顿。
黄小梅是青阳宗外门弟子,虽只是练气后期,却极善驯兽,寻常练气大圆满的修士也未必能伤她。
能让她挂彩的...他不敢深想,加快脚步往茶棚走。
茶棚的竹帘被风掀起一角,杨阳刚看清里面的人影,怀中突然传来灼烧感。
他猛地停步,手忙脚乱去摸腰间的储物袋——沈曼玉送他的传讯符正贴着他心口发烫,淡青色的灵光像将熄的烛火,明灭两下后彻底暗了。
\"阳哥?\"竹帘后传来黄小梅的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可是哪里不舒服?\"
杨阳的指尖在储物袋上扣出月牙印。
传讯符熄灭意味着两种可能:要么沈曼玉主动切断联系,要么...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已沉如深潭。
掀帘进屋的瞬间,他闻到浓重的药草味混着血腥味。
黄小梅坐在竹凳上,素色道袍前襟沾着暗红的血渍,原本梳得整整齐齐的双环髻散了半边,发梢还沾着草屑。
她怀里的锦盒用青缎裹着,缎子边缘被指甲抓得起了毛球。
\"阳哥。\"她抬头,右眼肿得只剩条缝,左脸的淤青从颧骨蔓延到下颌,\"小才的事...对不住。\"她指了指桌上的钱袋,\"十两银子我带来了,赌坊那瘦子要是敢再纠缠,我让青牛踩平他的赌馆。\"
杨阳接过钱袋,触感沉得反常——里面不止十两,至少有三十两散碎银锭。
他刚要开口,黄小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我在青岚镇外的乱葬岗遇见陈执事了。\"她的声音发颤,\"他带着两个弟子,押着辆蒙布的马车。
布角被风吹开时...我看见里面露出半截水绿裙角。\"
杨阳的呼吸骤然停滞。
沈曼玉最爱的就是水绿裙,上个月还笑着说要绣对并蒂莲在裙角。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震得储物袋里的传讯符碎片都在发烫。
\"我追了他们十里地。\"黄小梅松开手,从药篓里摸出半枚玉佩,边缘缺了一角,\"这是在山涧里捡到的,曼玉姐去年生辰时,我送她的缠丝玉。\"
玉佩上的缠丝纹路呈螺旋状,和杨阳上次在沈曼玉妆匣里看到的那枚一模一样。
他捏着玉佩的手青筋暴起,指甲几乎要嵌进玉里。
\"阳哥。\"黄小梅突然从锦盒里取出个青瓷瓶,\"这是壮元培阳丹,我提前找丹房换的。\"她推过瓶子,\"烟儿嫂子的身子...你先拿着。\"
杨阳盯着青瓷瓶上的朱砂封泥,那抹红让他想起信笺上的朱印,想起柳如烟脚背上的血珠,想起沈曼玉裙角的水绿。
他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瓶身,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杨公子!\"是青锋阁的外门弟子,声音里带着慌乱,\"陈执事请您去演武场,说...说沈姑娘在他那儿!\"
黄小梅\"嚯\"地站起身,药篓里的药材撒了一地。
杨阳攥紧掌心的玉佩,能感觉到碎片扎进肉里的疼。
他看向黄小梅,她肿着的右眼突然流出泪来,混着脸上的血渍,在素白的道袍上晕开朵狰狞的花。
\"阳哥。\"她扯了扯他的衣袖,\"你记不记得曼玉姐说过,她调香时最讨厌别人打扰?\"她吸了吸鼻子,\"可陈执事那辆马车...一路都在漏沉水香。\"
杨阳的后背沁出冷汗。
沈曼玉调香从不用沉水香,她说那味道太浓,会盖住其他香料的本味。
他转身往外走,鞋跟碾过地上的药材,发出细碎的声响。
\"等我。\"他对黄小梅说,又回头看了眼桌上的青瓷瓶,\"烟儿的药...我晚点来取。\"
跨出茶棚时,夕阳正落在老槐树梢。
杨阳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里面传讯符的碎片还带着余温。
他听见自己心跳声里混着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而在茶棚里,黄小梅盯着他离去的背影,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泪血。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锦盒,青缎下露出半瓶还未凝固的金疮药——刚才倒药时,她故意打翻了药篓。
\"曼玉姐。\"她对着窗外的夕阳轻声说,\"阳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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