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并不只有简单的对与错。第三军团只要保证包括b6星在内的六颗星球免受侵扰即可。我认为这无可指摘，而以你的理性，也定能理解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吕致一答道。
“没错，每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同，视角不同，所考虑的重点当然不一样。作为一军主帅，你考虑更多的必然是第三军团的利益，这确实无可指摘。”
空芜轻笑一声后，继续说道：
“但这些，耽误我想要骂你了吗？当时，我就在珈蓝星上，作为战争的亲历者，作为一名想尽办法在炮火中狼狈逃生却一直等不到军方救援的平民，我想骂你们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吗？
然而我毕竟是幸运的，毕竟我活了下来。更多的平民，他们死了，连骂人的机会都不再拥有，呵。
那么，你们当时在忙什么？是不是正在太空中一边俯瞰着冒烟的珈蓝星，一边绞尽脑汁想着何时介入才能使己方的利益最大化？”
她的话直接撕开了真相的外衣，令全场陷入了瞬间的安静。
然而，这也并不会改变什么。
再有力的言语仍需要通过感染别人才能发挥作用，而军队里最普通的战车却可以二话不说就将世界上最杰出的演说家碾成齑粉。
而且，难道她不将话直接挑明，其他人就不知道实际上是怎么回事吗？
不，他们当然知道，但，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要坚守的立场，在己方必须维护的根本利益面前，舍弃一些东西是必要的，例如，过高的道德感。
因为她的这番反应，吕致一甚至还在心中感叹，毕竟还是个孩子，再聪明也会感情用事。
“如果第三军团贸然插手一颗不属于自己防务范围内的星球，你想过会产生什么后果吗？既然你已经了解过相关情况，你应当知道，当时第一军团和第二军团也在场。第三军团没有在第一时间介入战争，但我可以保证，第三军团和他们是同时行动，由此可见，这是军方共同的意见。”吕致一问道。
空芜笑了笑，回应道：“你所说的这些，也只不过证明了一件事。当时在你们之间必定存在一番博弈，以珈蓝星平民性命为代价的博弈，是最终利益趋同了你们。”
这孩子还真是……聪明得可怕，还油盐不进。
吕致一的眼神微微眯了眯。
“你不能只对第三军团苛刻吧？第一军团呢？你不评价一下？难道因为你即将成为姜家的女儿，你便打算避而不谈？”
“如果第一军团需要我的意见，你可以让他们直接问我，也好省去你跑腿的功夫。”
如此明显的讽刺令现场气氛再次陷入尴尬之中。
然而，吕致一并没有发怒，只是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认为你是姜家的女儿吗？”
来之前，他已经让韩瑞皓查证过眼前这名女孩的身份信息。
而韩瑞皓身为星球最高执政官，想要调取一名孤儿的系统信息还是很简单的，社会抚养系统记录的档案里，名为空芜的这名女高中生，登记的送养人姓名确实是“姜洛”，用于支付社会抚养所需的社会信用点也确实来自姜洛的社会信用账户。
姜洛至今未婚，却有一个即将年满十八岁的女儿，还将女儿遗弃在抚养署，而这个孩子还是一名特殊基因承载者，这就很有意思了。
“你认为呢？”空芜反问道。
“我认为？呵呵。”吕致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如何认为并不能影响你，但，我可以保证，你来第三军团肯定比去姜家安全。”
空芜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将变强的希望寄托于某类特定的人群身上，又何尝不是一种因怠惰而生的幻想？为了减轻自己的负担而给其他人套上枷锁，是多么不道德的行为啊。”
“你打算回归姜家？”吕致一又问道。
空芜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轻声答道：“人总要选择一条前行的路。”
——即便那条路上可能布满荆棘，稍有不慎就会跌个粉身碎骨。
“姜家就不会给你戴上枷锁了吗？如果你那样认为，那也未免太天真了。你和他们之间可不存在骨肉亲情。”
“如果他们能办到，我也会亲自恭喜他们。”空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吕致一挑了挑眉。
经过刚才的交谈，他已经得出结论，这不是一个能被他们收用的人。
一柄即将出鞘却不愿被任何人主宰的利刃。
“个人的力量总归是有限的，倘若你想做点什么，可以和第三军团合作。”吕致一朝她伸出了手，“你是b6星的孩子，我们总不会坑自家的孩子，这点你可以放心。”
空芜的眼神移向他伸出的手掌，片刻后，并没有选择也将自己的手伸出，和他完成握手的仪式，而是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太晚了，我该回去休息了。”
厅内三人看着她的身影消失。
“就这样让她走吗？”赵伯刚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吕致一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对赵伯刚道：“对我们来说，她就这样走了并不是一件坏事。”
“怎么说？”赵伯刚疑惑地问。
“刚才你也看见了，那孩子软硬不吃，并不是一个能被人左右之人。”
“那也不能让她去姜家啊，她去了姜家，姜家岂不是如虎添翼？”赵伯刚着急道。
现在第一军团就已经有了顶级机甲战士宴徊星，如果再加上这么一个心性坚定智慧过人的特殊基因者，其他军团还怎么玩？在新生代战力这一块不得被第一军团碾压得死死的？
“如虎添翼？呵呵。”吕致一玩味地笑了笑，“依我看，引狼入室还差不多。”
“你能不能直接把话说清楚？”赵伯刚生气地瞪着故弄玄虚的吕致一。
“莫生气，老爷子，总之，你担心的事绝对不会发生。就算她去了姜家，姜家也落不着好。”吕致一保证道。
无论姜家是怀着什么目的要将她召回，姜家都不可能成为执剑人。
至于那孩子能做到什么地步，就让他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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