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哼着小调，心情愉悦地往回走。跟石守信这番交谈，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他看得出来，那个直肠子的猛将已经被他画的“职业军人”大饼……哦不，是宏伟蓝图给吸引住了。这至少意味着，在未来的某些风波中，石守信不会轻易被人当枪使。
“看来偶尔客串一下人生导师……啊不，是军事改革顾问，感觉也不错嘛。”陆明美滋滋地想，感觉自己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穿越者”又近了一步。
然而，他这份好心情，在回到“陆明堡”，看到等在门口、一脸焦急的孙医官时，瞬间烟消云散。
孙医官是陆明从太医院带出来的老人，也是最早接受他“细菌学说”和“消毒理念”的“先进医务工作者”之一，如今是“陆明堡”医疗卫生系统的总负责人。此刻，他额头冒汗，手里拿着个小本本，像是捧着个烫手山芋。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孙医官见到陆明，如同见到了救星，几步抢上前来。
陆明心里咯噔一下，能让老孙急成这样的，肯定不是小事。“怎么了老孙？是伤员病情反复？还是咱们的‘神仙醉’（酒精）库存不够了？”
“不是伤员，也不是‘神仙醉’！”孙医官压低声音，语气急促，“是……是营里，还有石守信将军那边，从昨天开始，陆续出现了一些士兵腹泻、发热、呕吐的情况！”
陆明的脸色瞬间严肃起来。腹泻、发热、呕吐？在人员密集的军营里，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简直就是警报！
“多少人？具体症状？集中在哪里？”陆明一边快步往堡内走，一边连珠炮似的发问。
孙医官跟在他身边，翻着小本本汇报：“咱们堡里目前发现七例，石将军那边据说有十几例了。症状都是先腹泻，水样便，有的带脓血，然后发热，畏寒，浑身无力，伴有呕吐。军医……就是原来营里的老医官，诊断是‘湿热下注’或者‘吃了不洁之物’。”
“吃了不洁之物？”陆明脚步一顿，眉头紧锁，“如果是集体食物中毒，症状应该更集中、更猛烈。这种陆续出现的情况……更像是传染病！”
“传染病？！”孙医官吓了一跳。在古代军队，瘟疫是比敌人刀剑更可怕的东西，一旦蔓延，动辄就是整营整军的覆灭！
“立刻！”陆明斩钉截铁地下令，“第一，将所有出现症状的士兵，无论轻重，全部隔离！在堡垒下风向远离水源的地方设立隔离区，专人看守，未经允许不得出入！接触过病人的人也要密切观察！”
“第二，命令全军，从即日起，所有饮用水必须煮沸！严禁饮用生水！这是死命令，谁喝生水，鞭子伺候！”
“第三，加强营区卫生管理，垃圾及时清理，厕所……呃，茅坑远离水源和营房，派人用生石灰定期消毒！”
“第四，立刻通知石将军和其他邻近军营，告知他们疫情苗头和我们的应对措施，建议他们照做！”
陆明语速极快，条理清晰，一系列指令把孙医官听得一愣一愣的。隔离？喝开水？石灰消毒？这些措施闻所未闻，但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
“大人……这……这是不是太兴师动众了？”孙医官有些犹豫，“也许真的只是吃坏了东西……”
“老孙！”陆明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你跟我这么久，难道还不明白？很多病，不是鬼神作祟，也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湿热’，而是由我们肉眼看不见的‘小虫子’——病菌引起的！它们可以通过水、食物、接触传播！在人员密集的地方，传播速度极快！等它大面积爆发开来，就晚了！我们必须防患于未然！”
孙医官看着陆明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想起了显微镜下那些游动的“小虫子”，想起了酒精消毒后显着降低的伤口感染率，一咬牙：“是！大人！我这就去办！”
孙医官匆匆离去，整个“陆明堡”立刻像上了发条一样运转起来。隔离区迅速被划定，出现症状的士兵被委婉但坚决地请了过去，虽然他们本人和其同袍都有些不理解甚至抱怨，但在陆明如今如日中天的威望下，还是顺利执行了。
烧开水的命令引发了更大的骚动。
“啥？喝水还得烧开？多麻烦啊！”
“就是！山涧里的水清亮亮的，喝了多少年了，也没见出事！”
“陆大人是不是有点……太过小心了？”
不少士兵，尤其是那些老兵油子，对此颇有微词。大夏天的，操练完一身臭汗，谁不想抱着水囊咕咚咕咚灌个痛快？烧水？等水凉了黄花菜都凉了！
负责监督执行命令的老周遇到了不小的阻力。他黑着脸，带着执法队巡视各营，看到哪个家伙敢偷喝生水，二话不说，先抽一鞭子再说！
“都给我听好了！这是陆大人的死命令！谁再喝生水，就不是一鞭子的事了！老子把他扔进茅坑里泡着！”老周的咆哮声在营地上空回荡。
一时间，军营里怨声载道，但烧水的土灶还是一个个垒了起来，炊事班多了项繁重的任务——不停地烧开水。
消息也很快传到了石守信耳中。他刚送走陆明，还在琢磨“职业军人”的事，就听到亲兵汇报营中生病士兵增多，以及陆明那边传来的一系列“古怪”命令。
“隔离？喝开水？”石守信挠了挠他的大脑袋，第一反应也是觉得陆明有点小题大做。但当他的亲兵队长忧心忡忡地告诉他，生病的人数似乎在缓慢增加，而且症状相似时，他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陆明那小子，虽然路子野，但办事……好像还真没出过啥大错。”石守信回想起陆明之前的神奇表现，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令，“传令下去，按陆大人说的办！把生病的弟兄隔开，水……都给老子烧开了喝！”
他决定信陆明一次。
与此同时，在“陆明堡”内，陆明并没有闲着。他亲自去隔离区查看了一下病人。情况确实不容乐观，几个症状较重的士兵已经有些脱水，精神萎靡。
“大人，救救我们……我们是不是要死了……”一个年轻的士兵看到陆明，虚弱地哀求道，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军营里关于“瘟神”的可怕传说可不少。
陆明心里一沉，但脸上却露出轻松的笑容：“放心，死不了！就是吃坏了肚子，加上有点中暑。好好休息，多喝……呃，多喝我让人送来的淡盐水（他偷偷加了点口服补液盐的成分），过几天就好了！”
安抚了病人，陆明回到自己的房间，脸色凝重。他基本可以确定，这极有可能是一场水源性肠道传染病，比如霍乱或者痢疾。在这个缺医少药、卫生条件堪忧的时代，一旦大规模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尽快找到污染源！”陆明铺开附近的地形水系图，目光锐利，“如果是水源问题，那么污染点应该在上游……”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最终停留在流经周军几处大营附近的一条小河——清水河（这名字现在听起来有点讽刺）上。
“老孙！”陆明喊道。
孙医官连忙跑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准备一下，”陆明指着地图，“明天一早，你带上几个机灵点、身体好的学徒，跟我一起去上游看看！咱们去会会那些看不见的‘小虫子’的老巢！”
孙医官脸色一白：“大人，您要亲自去？这太危险了！”
陆明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一个自信（在孙医官看来可能是找死）的笑容：“怕什么？咱们有‘神仙醉’！只要找到源头，切断传播途径，这病就闹不起来！再说了，不亲自去看看，怎么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万一是契丹人搞的鬼呢？”
孙医官听到“契丹人搞鬼”，神情一凛，顿时觉得责任重大，挺直了腰板：“是！大人！我这就去准备！”
看着孙医官离去，陆明深吸一口气。刚打退了契丹人的明枪，这暗箭（也可能是自然发生的）就来了。这穿越者的日子，还真是刺激不断啊。
他走到窗边，望向清水河上游那郁郁葱葱的山林，眼神变得坚定。
“看来，明天得进山‘野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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