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明在开封家中享受着齐人之福,后蜀孟昶在成都战战兢兢地开始“考虑后路”之时,位于长江以南、坐拥金陵繁华的南唐朝廷,却陷入了一种日益加剧的、如同温水煮青蛙般的恐慌之中。
北方的消息,通过各种渠道——官方驿道、商人往来、乃至隐秘的细作,源源不断地传入金陵城。每一个消息,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南唐君臣本就不太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压抑的涟漪。
消息一:后蜀瘟疫,陆明入蜀,妙手回春。
南唐中主李璟,这位身体本就欠佳、性格又有些优柔懦弱的君主,在病榻上听到这个消息时,蜡黄的脸上更添了几分灰败。
“陆明……又是这个陆明!”他攥着锦被的手微微发抖,“不仅能造那等骇人火器,竟还有如此医术?天佑大周,何其厚也!” 他仿佛已经看到,一个文治武功、科技医术无所不能的庞然大物,正在北方崛起,阴影逐渐笼罩江南。
消息二:陆明在蜀中举行“军演”,天雷地火,蜀国君臣丧胆。
这个消息传到南唐枢密院时,几位掌管军事的重臣,看着墙上那幅精致的江南水乡图,再想想北方传来的关于“震天雷”轰鸣、“强弩”裂甲的描述,一个个面面相觑,额角渗出冷汗。
一位老将军抚摸着身上华丽的铠甲,苦笑连连:“我军虽擅水战,舟船亦算精良,然……然北周若以此等神物,于岸基轰击,或用于攻坚……吾等血肉之躯,如何抵挡?” 想象一下那些会爆炸的铁疙瘩落在楼船上的景象,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消息三(也是最致命的):后蜀孟昶态度急剧软化,似有归附之意。
当探子将孟昶在送别陆明时那近乎谦卑的姿态,以及蜀国朝廷内部“议和”、“称臣”声浪渐起的密报呈上时,南唐的紫宸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唇亡齿寒!
这个简单的道理,每个人都懂。后蜀与南唐,一西一东,本是面对北方强周时,勉强可以互为犄角、相互声援的存在。如今,西边的“唇”眼看着就要被吞掉,甚至可能主动凑上去让人家吞掉,那东边这颗“齿”,还能独善其身吗?
恐慌,如同金陵城梅雨季节潮湿的空气,无孔不入地渗透进南唐朝廷的每一个角落。
李璟的病情因此加重了几分,时常在睡梦中惊醒,冷汗涔涔。
“陛下,该用药了。”内侍小心翼翼地端上药碗。
李璟推开药碗,声音虚弱而充满焦虑:“药……药石罔效啊!北周势大,陆明……陆明如同妖孽!如今西蜀将亡,我江南……我江南锦绣之地,难道也要步其后尘吗?朕……朕愧对列祖列宗啊!”
他抓着身边宠臣的手,眼神惶恐:“爱卿,可有良策?可有良策御北周啊?”
宠臣只能宽慰:“陛下宽心,我大唐有长江天险,水师雄壮,北人不习水战,未必能……”
“天险?”李璟打断他,声音带着哭腔,“那陆明连看不见的‘弧菌’都能对付,连天雷都能造出来,区区长江,还能拦得住他吗?说不定……说不定他明天就造出能飞天的舟船,或是能潜水的巨鱼了!”
他的想象力在恐惧的滋养下无限发散,自己把自己吓得够呛。
相较于李璟的直接崩溃,南唐朝堂上的表现则更为“精彩”。
以枢密使陈乔为首的部分官员,主张整军备武,加固江防,积极联络吴越(虽然关系也不咋地)、乃至北方的契丹残余势力(如果还能找到的话),试图构建抗周统一战线。
“北周虽强,然其连年用兵,国力亦有损耗!我大唐据长江之险,拥带甲数十万,水师冠绝天下,岂可不战先怯?当效仿三国东吴,联弱抗强,方有一线生机!”陈乔慷慨陈词。
然而,以宰相冯延巳为首的“鸽派”(或者说是“躺平派”)则对此嗤之以鼻。
“陈枢密此言,无异于以卵击石!”冯延巳捋着胡须,慢悠悠地说道,“北周兵锋之盛,器械之利,岂是东吴时节可比?那陆明有鬼神莫测之机,柴荣有鲸吞天下之志!我大唐文采风流,物华天宝,何必与之争一时之短长,徒使江南生灵涂炭?依老夫看,不如……不如遣使修好,多送金帛,以示恭顺,或可保一时太平。”
这话里的投降意味,已经相当明显了。
更有一些官员,心思完全不在如何应对危机上,反而开始互相攻讦,甩锅推责。
“若非尔等平日只知吟风弄月,耗费国帑,我军备何至于此?”
“哼!若非尔等武将贪墨军饷,操练不力,我军岂会畏敌如虎?”
“都是你们这些文人误国!”
“是你们武人无用!”
朝堂之上,整日吵吵嚷嚷,如同菜市场,却拿不出任何切实可行的办法。李璟被吵得头昏脑胀,病情反而更重了。
而在这场日益深重的恐慌中,最“淡定”的,或许就是南唐的现任国主,太子李煜了。(注:历史上李煜此时尚未登基,但文学创作可适当调整时间线,使其已继位或监国)
这位在文学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千古词帝,此刻正沉浸在他的艺术世界里,对迫在眉睫的危机,似乎……并不那么上心。
金陵皇宫的澄心堂内,檀香袅袅。李煜穿着一身宽松的文人袍服,正对着窗外一池新荷,挥毫泼墨,填写新词。他的面容清俊,带着文人特有的忧郁和敏感,眼神专注于笔下的婉约意境,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国主,”内侍小心翼翼地禀报,“冯相爷求见,言有紧急军情……”
李煜头也不抬,摆了摆手:“没看见朕正在捕捉这‘菡萏香销翠叶残’的意境吗?军国大事,自有父皇与诸位大臣商议,勿来扰朕。”
他将写好的词句轻声吟哦出来,沉浸在艺术创作的愉悦中,眉头微蹙,似乎对某个字的平仄不甚满意,完全忽略了内侍脸上那焦急无奈的神情。
偶尔,他也会从大臣们的议论和北方传来的消息中,听到“陆明”这个名字。他的反应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文人式的、带着距离感的好奇。
“陆明……便是那个造出‘震天雷’,写出‘君王城上竖降旗’的陆明?”他放下笔,若有所思,“倒是个……妙人。可惜,如此才华,却用于杀伐争战,未免落了下乘,失了雅趣。若他能来江南,与朕品茗论词,观舞听曲,该是何等风雅之事……”
他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感受到他父亲和大多数朝臣那种锥心的恐惧。在他构筑的文学世界里,刀兵是粗鄙的,只有诗词、音乐、美人、风月,才是永恒的。
整个南唐,就在这样一种上层恐慌无助、中层争吵扯皮、核心统治者却沉溺艺术的诡异氛围中,一天天滑向未知的深渊。他们就像暴风雨来临前,躲在华丽巢穴里瑟瑟发抖却又无所适从的鸟儿,明知危险临近,却不知该往哪里飞,或者干脆把脑袋埋进翅膀里,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
而北方的大周,显然不会给他们太多犹豫和逃避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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