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以东,黄河沿岸,桃花峪段。
往年到了这个时节,此地的气氛就该像绷紧的弓弦一样了。天空阴沉得能拧出水,黄河那浑浊的河水如同一条躁动不安的黄龙,水位一天天肉眼可见地往上涨,拍打着原本那些由泥土、石块和柳条捆勉强垒成的旧河堤,发出沉闷而危险的咆哮。
沿岸的村庄里,家家户户早就开始唉声叹气,收拾细软,把粮食往高处搬,有门路的更是拖家带口去投奔外地亲戚。老人会指着河堤上那些新添的裂缝和渗水的“泪痕”,用颤抖的声音讲述着哪年哪月,这“黄河姥姥”是如何一发怒,就吞没了多少田地房屋,卷走了多少性命。孩童们则被严厉禁止靠近河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等待灾难降临的恐慌和无助。
地方官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往河堤上跑,组织民夫加固险段,设坛祭祀河神,祈求平安。但往往效果寥寥,该决口还是决口,该淹还是淹。治水,对于这个时代的官员来说,更多是靠运气和……事后请罪的水平。
然而今年,桃花峪一带的气氛,却透着一股子诡异的……平静,甚至还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期待?
原因无他,就在去年冬天到今年春天,朝廷派来了大队人马,据说还是那位“活神仙”陆相爷亲自规划的,在这段最危险的河岸,修建起了一道他们从未见过的、灰扑扑、硬邦邦的“怪堤”。
当时施工的时候,沿岸百姓可没少看笑话和嚼舌根。
“我的老天爷,这是修堤还是砌墙呢?用的这是啥?灰泥?这玩意儿能挡住黄河水?怕不是一冲就散架喽!”老河工王老倔叼着旱烟袋,看着那些工匠将一种灰色的粉末和沙子、石子混合,加水搅拌成粘稠的泥浆,然后浇筑进木板夹成的模子里,嗤之以鼻。
“听说这叫‘水泥’,是陆相爷弄出来的仙家材料,硬得很哩!”有见识广的年轻人反驳。
“仙家材料?呸!”王老倔吐了口唾沫,“老子跟黄河打了一辈子交道,啥玩意儿没见过?再硬能硬过石头?石头垒的堤年头久了还得被冲垮呢!这灰不溜秋的东西,中看不中用!”
不仅百姓怀疑,就连负责监工的本地县丞,心里也直打鼓。这法子太离经叛道了!不用传统的夯土、石砌,搞这劳什子“水泥浇筑”,耗费还巨大。这要是汛期一来,新堤垮了,他这顶乌纱帽怕是保不住,还得跟着吃挂落。他几次想上书陈述利弊,但一想到这是陆相爷亲自定的方案,又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天天对着那灰扑扑的堤坝拜佛求神,只求它争点气。
如今,汛期已至,河水果然如同往年一样,开始汹涌上涨,浑浊的浪头一个接一个地拍打着堤岸。
但今年,那拍击声,似乎有些不同。
不再是沉闷的“噗噗”声,而是清脆响亮的“啪啪”声!仿佛浪头拍在了一块巨大的、完整的铁板上!
王老倔和一群胆大的村民,冒着被官府驱赶的风险,每天都蹲在离新堤不远的高坡上,目不转睛地盯着。
第一天,水位涨了尺许,新堤岿然不动,连个白印子都没留下。
第二天,水位又涨,浪头更大,新堤依旧沉默而坚固。
第三天,第四天……河水已经超过了往年的警戒水位,浑浊的浪涛带着从上游冲下来的树枝、杂物,凶狠地撞击着那道灰色的壁垒。
然而,那道水泥堤坝,就像个沉默的巨人,任凭黄河如何咆哮、冲击,我自巍然不动!表面除了被水打湿颜色变深之外,连一条细微的裂缝都没有!那光滑坚硬的表面,让浑浊的河水徒劳地冲刷着,连一点泥土都带不走。
“神了!真他娘的神了!”王老倔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旱烟袋忘了抽,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这……这水泥堤,是啥玩意儿做的?咋比石头还硬实?这水撞上去,跟挠痒痒似的!”
旁边的村民也沸腾了:
“俺滴娘诶!你们看那水!根本啃不动这新堤!”
“往年这时候,旧堤早就开始渗水了,得多少民夫上去堵漏子!今年你看,干爽得很!”
“陆相爷!肯定是陆相爷的法子灵验了!这是仙法啊!”
恐慌变成了惊奇,惊奇变成了狂喜!
当汛期第一次洪峰安全通过,水位开始缓慢回落,那道灰色的水泥堤坝经历了最严峻的考验而完好无损时,整个桃花峪沿岸,彻底炸开了锅!
百姓们自发地涌到河堤上,男人们用力跺着脚,感受着脚下传来的坚实反馈,发出憨厚的笑声;女人们抚摸着光滑平整的堤面,激动得抹眼泪;孩子们更是把这当成了游乐场,在宽阔的堤顶上追逐打闹——这在往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靠近河堤都怕被卷走。
“稳了!今年咱们村稳了!”
“地保住了!房子也保住了!”
“不用逃难了!感谢朝廷!感谢陆相爷!”
欢呼声、笑闹声、劫后余生的庆幸声,汇成一片,远远压过了黄河水的咆哮。
那位之前提心吊胆的县丞,此刻激动得老泪纵横,对着开封方向连连作揖:“陆相真乃神人也!下官……下官有眼无珠,险些误了大事啊!” 他立刻挥毫泼墨,要将这“桃花峪新堤稳渡汛期,万民欢腾”的喜讯,用八百里加急快马报往京城!这可是天大的政绩!不,这是陆相爷的功德,他不过是沾了点光!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陆相爷救了咱们全村老小的命和田地!咱们得给陆相爷立生祠!让子孙后代都记得陆相爷的恩德!”
这一提议,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
“对!立生祠!”
“我家出木料!”
“我家出砖瓦!”
“我爹是十里八乡最好的泥瓦匠,这塑像的活儿他包了!”
说干就干!就在离新堤不远的一处高地上,村民们热火朝天地开始修建一座简易却充满诚意的生祠。材料都是各家凑的,工匠是自愿来的,没过几天,祠庙的雏形就起来了。
只是在给陆明塑像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争议。
泥瓦匠老张头挠着头:“陆相爷是文官还是武将啊?该塑成啥样?”
一个年轻人抢着说:“那肯定是文官啊!穿着宰相的袍服,拿着玉笏!”
王老倔却反驳:“文官?文官能造出这么硬的堤坝?我看陆相爷定是天上星宿下凡,力大无穷!得塑得威武点,最好手里拿着个……拿个啥呢?对!就拿个这水泥桶!多实在!”
最后,在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下,陆明的生祠塑像,成了一个颇为滑稽的混合体:穿着文官的宽袍大袖,面容却带着点武将的威严,右手持着象征文治的玉笏(木片削的),左手却提着一只小小的水泥桶(泥巴捏的)……
虽然不伦不类,但那份发自内心的感激,却是真挚无比的。生祠落成那天,桃花峪几乎家家户户都来上香叩拜,香火鼎盛,烟雾缭绕,比隔壁的河神庙人气旺多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沿着黄河两岸飞速传播。其他还在用老法子苦苦支撑堤防、饱受水患之苦的州县,听到桃花峪的消息,先是难以置信,然后是羡慕得眼睛发红,最后纷纷上书朝廷,哭求陆相爷也派人去他们那里修这“神仙堤”!
黄河新堤的成功,其意义远不止于防洪本身。
它像一剂强心针,极大地提振了朝廷和陆明个人的威望。“陆相爷”三个字,在民间开始真正与“神仙下凡”、“算无遗策”画上等号。
它证明了“水泥”和这种新的工程建设模式的巨大价值,为后续全国范围内的筑路、建城等大型工程扫清了思想和舆论障碍。
它让百姓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原来“朝廷”和“大官”,真的可以不用祭天拜神,不用征发无度,就能用实实在在的“奇术”,解决他们千百年来无法解决的困苦!
就在桃花峪百姓欢天喜地祭祀他们的“水泥宰相”时,一骑快马沿着刚刚完成路基平整、尚未铺设水泥的“开封-洛阳实验性官道”飞驰而来,马上的驿卒背着的插着三根羽毛的加急文书,预示着又有新的、与陆相爷“系统工程”相关的消息,即将震动朝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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