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务教育”章程制定遇到的“典籍之墙”，让陆明深刻认识到，在这片古老的土壤上推行新事物，光有顶层设计和皇帝支持还不够，还得有能撬动旧有体系的杠杆和… … 足够的耐心（或者“套路”）。
他暂时将那份写满问号的条陈搁置，准备召集科学院和神州书院的相关人员，组建一个专项小组，用“研究”和“试点”的名义，慢慢啃这块硬骨头。毕竟，教育改革急不得，一蹴而就容易扯着蛋。
而眼下，有一件更能体现他“格物致用”理念，也更能让柴荣和天下人直观感受到“新朝新气象”的宏大工程，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规划建设新的帝国都城！
这事儿，其实在柴荣决定“永不封禅”，并将预算转向民生工程后没多久，就被皇帝陛下亲自提上了日程。
那一日，柴荣召见陆明和王朴，指着身后那幅巨大的大周舆图，意气风发：
“陆卿，王相，如今四海升平，天下一统。开封虽好，然地处平原，无险可守，且漕运虽便，然城市格局已显陈旧逼仄，难以匹配我大周之气象！朕有意，另择吉地，营建新都！此事，关乎国运，关乎后世子孙，须得精心筹划！”
陆明一听，眼睛就亮了。
建新城？这可是城市规划师的终极梦想之一啊！终于可以摆脱开封城那“下雨一身泥，刮风满脸土，排水基本靠蒸发，防火基本靠泼水”的原始状态了！
王朴则相对谨慎：“陛下，营建新都，工程浩大，耗费必巨，是否……”
柴荣大手一挥，豪气干云：“王相不必多虑！朕已言明永不封禅，省下的，便是此番营建之基！且新都并非一蹴而就，可分期营造，逐年投入。陆卿，你素来奇思妙想最多，此事，朕意由你主导，工部、将作监全力配合！”
得，又一个天大的“饼”……啊不，是任务，砸在了陆明头上。
陆明立刻领命，内心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定要把这座新城，打造成超越长安、碾压汴梁的，古典与“科技”完美结合的典范！
他首先拉着工部尚书和将作监大匠（都是老熟人了，没少被他“折腾”），对着舆图开始了选址辩论。
工部老尚书倾向于洛阳：“陛下，洛阳乃古之帝宅，有山河之固，且前朝宫室基础尚存，营建起来事半功倍啊！”
将作监大匠则有点舍不得开封的漕运便利和现有繁华。
陆明拿着炭笔，在开封与洛阳之间的广袤区域画了一个圈：“二位大人，为何非要二选一？我们何不取二者之长，在此区域，择一水陆要冲，平地起新城？”
他指着地图上一点（大致位于后世郑州附近区域）：“此地，北依黄河，南望嵩岳，且有天然河道与汴水、洛水相连，漕运可通，地势亦算平坦开阔。更重要的是，此处如同一张白纸，正好挥毫泼墨，不受旧城格局束缚！”
工部尚书和将作监大匠看着那“白纸”，嘴角都有些抽搐。平地起新城？说得轻巧！那得花多少钱？费多少工？
但陆明接下来的话，让他们暂时闭上了嘴。
“新都之规划，首重‘功能’与‘宜居’！”陆明铺开一张巨大的白纸，开始勾勒他的“梦想之城”。
“诸位请看，”他一边画一边讲解，“新城将采用‘网格状’布局，主干道宽阔笔直，可容八辆马车并行！全部铺设水泥路面，下雨不泥泞，刮风不起尘！”
工部尚书想象了一下那画面，点了点头：“若真能如此，车马通行，效率倍增，气象也确实非凡。”
“城内分区明确，”陆明继续画，“皇城、官署区、商业区、居民区、工坊区、学院区……各区之间，以绿化带和次级道路分隔，互不干扰，又联系便捷。”
将作监大匠皱眉：“陆相，这……与古制‘前朝后市，左祖右社’似乎有所不同……”
“与时俱进嘛，大匠。”陆明笑眯眯地，“咱们要建的，是未来千年的都城，岂能尽拘古礼？放心，该有的礼制建筑，一个不少，只会建得更大更气派！”
接着，陆明抛出了他的“王炸”设计。
“诸位，可知何为‘自来水’？”陆明神秘一笑。
“自……来水？”工部尚书和将作监大匠面面相觑，水还能自己来？
“便是不需人力挑担，只需打开家中一龙头，清洁之水便汩汩而出！”陆明描绘着画面。
“这……如何可能？”将作监大匠觉得陆明又在说梦话。
“简单！”陆明拿起炭笔，“于城外高地，选址修建大型蓄水池，引黄河之水（当然要经过沉淀、过滤，这个后面再说），然后通过埋设在地下的、以水泥和陶管制成的管道，利用高低落差，将水输送至城内各处！在主要街区和居民区，设立公共取水点，甚至在官署、皇城和富户家中，直接接入室内！此谓‘自来水系统’！”
两人听得目瞪口呆。不需人力，水自己流进家里？这……这简直是神仙手段！
“还有，”陆明不顾他们的震惊，继续轰炸，“与这自来水管道并行铺设的，还将有另一套‘地下管网’——排污系统！”
他详细解释了如何利用管道将生活污水、雨水收集起来，统一排往城外的处理池（初步设想是沉淀和利用微生物分解），避免城市内涝和污水横流。
“如此一来，新城之内，将告别污水遍地、蚊蝇滋生的窘境！街道常年洁净，疫病发生率将大大降低！”陆明掷地有声。
工部尚书已经激动得胡子乱颤了：“若……若真能如此，此城真乃人间仙境矣！”
将作监大匠也心驰神往，但随即想到实际问题：“陆相，这……这地下管道纵横交错，施工难度极大，且一旦堵塞，如何疏通？”
“问得好！”陆明赞道，“所以我们设计时，要预留检修口，管道内径也要足够大。另外，我正让科学院研究一种高效的疏通工具……嗯，这个以后再说。”
光是供水和排污系统，就已经让两位技术官僚心潮澎湃了。但陆明的“奇思妙想”还没完。
“城内，每隔一段距离，需规划‘街心公园’！”陆明又在图纸上圈出一些绿色区域，“种植花草树木，设置石凳亭台，供百姓休憩、游玩。让帝都不仅是政治经济中心，更是宜居之所！”
“另外，主要街道，需预留空间，未来铺设一种……嗯，叫做‘轨道’的东西，用于运行一种更高效的大型公共车辆。”陆明想到了未来的有轨马车甚至更远的……他及时刹住了车，这个太超前，暂时只是个概念。
“还有，全城规划统一的垃圾收集点，定时清理。主要街区，未来要考虑安装一种……嗯，利用一种可燃气体照明的‘路灯’！”陆明差点把“煤气灯”说出来，赶紧含糊过去。
工部尚书和将作监大匠已经彻底麻木了，只觉得陆明描绘的已经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个传说中的国度。但那些描绘又如此具体，如此具有诱惑力。
“当然，”陆明看着两人恍惚的神情，知道信息量有点大，适时收尾，“如此宏图，非一日之功。我们需先完成总体规划和地基处理，然后分期建设。首批重点，是皇城、核心官署区、主干道，以及……一个足够气派、能够停泊未来更大海船的港口区！”
他特意强调了“港口区”，并且在地图上靠近河道的位置，画了一个巨大的圈。
“港口？新都并非直接临海，为何需要如此巨大的港口？”将作监大匠疑惑。
陆明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大匠，眼光要放长远。此港，不仅为内河漕运，更是为连接大海，迎接来自万里之外的珍宝与客人！相信我，未来的某一天，你会明白这个港口的重要性。”
他脑海中，已经浮现出那支远航舰队满载而归，巨大的舰船缓缓驶入这全新都城的宏伟港口的景象。那将是何等震撼的一幕！
就在陆明沉浸于规划“未来之城”的蓝图时，他不知道的是，一场因他这宏大计划而引发的、小小的风波，正在他的后院里酝酿。
起因是符玉弦在核对陆府名下产业账目时，发现了一笔来自“格物建材商会”（由陆明暗中支持，整合了水泥、玻璃、标准化砖瓦等新型建材生产销售的商业联盟）的巨额分红。
这笔钱，数额之大，连见惯了世面的符玉弦都微微咋舌。
而恰在此时，负责照顾周嘉敏的侍女前来禀报：“夫人，嘉敏小姐她又……又把小少爷的婴儿车给拆了，说是要研究什么‘独立悬挂系统’……还……还从账房支取了一大笔钱，说是要购买一种南洋来的稀有橡胶……”
符玉弦看着账本上那笔巨额分红，又听了侍女的禀报，揉着额角，无奈地笑了笑。
“罢了，随她去吧。反正……她‘陆明哥哥’现在正忙着规划‘万年不朽’的新都城，这点‘小钱’和一辆婴儿车，想必也是不在话下的。”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调侃，也带着一丝对未来那个由自己男人亲手勾勒的、梦幻般都城的无限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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