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陆相这次是要掀桌子，重写游戏规则啊！”
当“摄政王太师陆明奉旨牵头起草《大周宪政大纲》”的消息，伴随着官方《大周日报》的头版头条和民间各大报纸的疯狂转载，如同一声惊雷，再次震撼了整个大周朝野时，反应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激烈百倍。
如果说之前的铁路、电报、放开报禁还只是“术”和“器”层面的革新，那么这次，陆明的手直接伸向了“道”和“体”——国家的根本大法！这玩意儿要是真按传言中那么搞，可是连皇帝的权力都要给框起来的！
一时间，开封城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辩论场。从庄严的朝堂到喧嚣的市井，从书香门第到贩夫走卒，所有人都在争辩这闻所未闻的“宪政”二字。
“荒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帝乃天子，受命于天，其权柄至高无上，岂能受一纸文书制约？！此乃悖逆人伦，动摇国本！”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儒生，在太学门前捶胸顿足，几乎要昏厥过去。
“老先生此言差矣！”一位神州书院的年轻学生立刻反驳，“皇帝亦是人，是人就可能犯错！若无规矩制约，明君尚可，若遇昏君，岂非天下大乱？这《宪政大纲》正是为了保社稷长治久安，防患于未然！此乃万世开太平之基业！”
“可这‘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难道贩夫走卒能与王公贵族同罪？这……这成何体统？！”一位勋贵子弟在酒楼上嚷嚷。
“为何不能？！”旁边一个穿着工学院制服的中年工匠拍案而起，他手上还带着操作机器留下的油污，“我等依法纳税，遵纪守法，凭什么就低人一等？陆相说了，这法，就是最大的体统！”
“哼，尔等贱役，也配谈法？”
“你说什么？！找打是不是？！”
争论迅速从口角升级为全武行，开封府的衙役们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四处扑灭因“宪法争论”引发的街头斗殴。连《梨园小报》都暂时放弃了八卦，开始连载深度（且狗血）分析文章：《惊天内幕！宪政大纲背后的权力博弈——深度解读陆相与守旧派的终极对决！》，销量再创新高。
处于风暴中心的陆明，此刻却相对平静。他深知触动利益比触动灵魂还难，但这一步必须迈出去。没有根本大法的保障，他之前所有的改革都可能因人事变迁而人亡政息。
在摄政王府（原陆明府邸扩建而成）专门腾出的一间大会议室内，一场决定帝国未来走向的讨论正在紧张进行。
与会者，是陆明从全国各地“抓壮丁”般请来的法律精英、饱学鸿儒，以及部分开明派官员。这些人年龄跨度极大，从须发皆白的老法学家（主要研究《唐律疏议》和各种故纸堆），到神州书院培养出来的年轻律政学员，济济一堂。
会议室内烟雾缭绕（老学究们抽烟袋，年轻人被迫吸二手烟），争论声此起彼伏，气氛热烈得像个菜市场。
“第一条，国体与政体：大周为君主立宪制国家……”陆明亲自念着草案的开篇。
“等等！陆相！”一位姓孔的老先生，据说是孔子多少代孙，立刻举手反对，胡子气得一翘一翘，“‘君主立宪’？此为何意？老夫只知‘君主专制’，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这‘立宪’二字，岂非将君权置于法下？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
“孔老息怒，”一位年轻的法律学者扶了扶眼镜（科学院光学部的新产品，更轻便），“‘立宪’并非否定君权，而是明确君权行使的范围和方式，使其更符合国家与民众的长远利益，避免因君主个人好恶而影响国策。这恰恰是尊君，是保君啊！”
“强词夺理！君权神授，何需尔等来‘明确范围’？！”
“第二条，公民基本权利与义务：凡大周子民，法律面前一律平等……”
“荒唐！”一位出身世家的官员拍桌子，“士农工商，各有等差，此乃圣人定制，天地常理！若人人平等，纲常何在？礼法何存？！”
“张大人，”另一位从地方提拔上来的、精通刑名的干吏慢悠悠开口，“下官在地方审案多年，深知‘刑不上大夫’之弊。若权贵犯法与庶民同罪，方能真正震慑不法，彰显朝廷公信。这‘法律面前平等’，针对的是违法行为，与士农工商各司其职并不冲突啊。”
“哼，巧言令色！尔等寒门，自然乐见其成！”
“第三条，皇帝权力：皇帝为国家元首，依宪法行使权力……”
“第四条，议会制度：设立资政院与民议院……”
“第五条，司法独立：大理寺及各级法院依法独立行使审判权……”
每念一条，都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滴入冷水，引发激烈的爆炸。守旧派视这些条款为洪水猛兽，拼命抵制；开明派则引经据典（主要是陆明提供的“经”和“典”），据理力争；中间派则左右摇摆，试图寻找平衡点。
会议开了三天，吵了三天。拍桌子、摔茶杯、互相嘲讽、引经据典地骂架（文人骂架不带脏字，但更伤人）……各种戏码轮番上演。陆明坐在主位，大部分时间只是听着，偶尔在争论陷入僵局或者偏离主题时，才出声引导或拍板。
他就像一个高明的厨师，面对着各种截然不同、甚至相互冲突的“食材”（观点），努力地想将它们调和成一锅至少能下咽的“宪法浓汤”。
最搞笑的一次争论，发生在关于“公民有言论、出版、集会、结社之自由，但需在法律框架内进行”这一条时。
一位老学究忧心忡忡地问：“陆相，这‘结社自由’……若是有人结社谋逆，该如何是好？”
陆明还没回答，旁边一个年轻气盛的律政学员就抢答了：“谋逆自有谋逆罪论处！不能因噎废食！难道因为有人用菜刀杀人，就禁止天下人用菜刀吗？”
老学究被噎得一愣，随即怒道：“强词夺理！菜刀是工具，结社是人心！岂可混为一谈？！”
那学员不服：“人心叵测，更需法律明辨是非，精准打击！总不能因为担心有人使坏，就把所有人都当贼防着吧？那跟因言获罪有何区别？”
“你……你……”老学究指着学员，气得手抖，“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学员昂首挺胸：“吾等乃是为万世开太平！岂能因循守旧，畏首畏尾！”
眼看又要吵起来，陆明赶紧敲了敲桌子：“好了！此条的核心是‘自由’与‘法律边界’。具体如何界定这个边界，防止滥用自由危害社会，又保障公民正当权利，正是我们需要细化的。继续讨论下一条……”
经过无数次的争吵、妥协、修改，甚至陆明偶尔的“独断专行”（在一些核心原则上寸步不让），一份初步的、充满了各种括号（待议）、下划线（重点）和备注（解释）的《大周宪政大纲》草案，终于艰难地诞生了。
它虽然粗糙，甚至有些条款自相矛盾，但几个划时代的原则被明确写了进去：
1. 法律至上原则：宪法为国家的根本大法，具有最高效力，任何法律、法令不得与之相抵触。
2. 权力制约原则：皇帝权力由宪法规定和制约；设立议会（资政院、民议院）分享立法权和监督权；司法独立。
3. 基本人权保障：明确公民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并享有言论、出版等多项基本权利（当然，也规定了相应的义务和限制）。
当陆明将这份墨迹未干的草案初稿，呈送给年轻皇帝柴宗训御览时，柴宗训看得极其认真，时而皱眉，时而点头。
“太师，这份大纲……确实前所未有。”柴宗训放下稿子，长长吐出一口气，“尤其是这‘皇帝权力由宪法规定’和‘议会’……恐怕会引来滔天非议。”
“陛下，”陆明平静地说，“改革从来不会一帆风顺。但历史的潮流，浩浩荡荡。一个更加制度化、更有韧性、更能保障民权的国家，才能应对未来的挑战，才能真正实现长治久安。这份大纲，便是为此打下第一块基石。”
柴宗训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太师所言，朕明白。只是……这议会如何组成？资政院与民议院，其议员从何而来？由谁担任？若不能代表天下民意，这议会岂非成了空中楼阁？甚至可能被权贵把持，与旧制何异？”
他敏锐地抓住了关键问题。光有宪法框架不够，还需要让这个框架运转起来的血肉——那就是代议机构，以及推选代议机构的机制。
陆明看着已经开始思考具体操作层面的年轻皇帝，心中欣慰，知道火候到了。
“陛下所虑极是。”陆明点头，“议会的组成和选举方式，是确保宪政能否落地的核心。此事关系重大，牵涉极广，需要广泛征求意见，谨慎设计。臣以为，或可先进行一些……小范围的、尝试性的举措？比如，在某些条件成熟的地区，尝试推选一些士绅、商贾、学者代表，组成一个咨议性的机构，就地方事务发表意见，积累经验？”
他没有直接提出普选或者具体的选举制度，而是提出了一个更温和、更具操作性的“试点”思路。
柴宗训眼睛一亮：“太师的意思是……先搭建一个雏形？在实践中摸索和完善？”
“陛下圣明！”陆明拱手，“正所谓‘摸着石头过河’。待取得经验，证明其行之有效后，再逐步推广，乃至写入宪法细则，方为稳妥之道。”
柴宗训用力点头，脸上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好！就依太师！此事，也请太师一并筹划！朕很想看看，这‘议会’的雏形，究竟是何模样，又能发挥何等作用！”
看着年轻皇帝对未知制度充满好奇和探索欲的样子，陆明知道，又一个影响深远的变化，即将在这个古老的帝国悄然发生。
而此刻，他们两人都还不知道，这第一次“议会尝试”，将会在帝国的政治生态中，激起怎样意想不到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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