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了他两年人间烟火,足够了。”她的声音平淡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幻梦已醒,前路方长。弟子……该回去修炼了。”
话音落下,她没有再给师尊任何追问或感慨的时间。
身影倏然化作一道淡银色的流光,如同投入水面的月影,轻盈地穿透了空间屏障,瞬间消失在茫茫海天相接之处,只留下原地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冷余韵。
中年男子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又回头看了看那光罩内雷霆愈发密集、声势骇人的孤岛。
最终只是几不可闻地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叹。
“唉……”
他低语了一句,身形也如水墨般淡化、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余下呼啸的海风、翻涌的墨蓝怒涛。
孤岛之内,已是天罚炼狱。
第三道、第四道雷霆接踵而至,一道比一道恐怖!
粗大的电蛇撕裂乌云,带着震耳欲聋的咆哮,狠狠鞭挞在萧星辰身上。
他脚下的黑色礁石早已化为齑粉,又在雷霆的高温下熔融成赤红的岩浆,随即被后续的雷光炸得四散飞溅。
狂暴的劫雷之力疯狂涌入他的四肢百骸,冲击着他的经脉、脏腑、乃至灵魂本源。
“呃啊——!”
萧星辰发出痛苦的嘶吼,周身喷薄的灵光在雷霆轰击下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每一次雷霆贯体,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要将他的存在彻底抹去,却又在毁灭的极致中,强行将他的血肉、灵力、神魂与那玄奥的法则之力更深地熔铸在一起。
萧星辰咬紧牙关,牙龈渗出血丝。
脑海中翻腾着云晚意最后的话语——洛河圣天宗的危局、同门的浴血……
这些画面如同最炽烈的火焰,灼烧着他的心,也点燃了他心中不屈的狂澜!
“我不能倒在这里!”
“宗门在等我!”
“力量!给我更强的力量!”
求生的本能、守护的责任、对力量的极致渴望,在毁灭的雷劫中轰然爆发!
萧星辰双目赤红,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昂首向天,发出一声震动孤岛的咆哮!
孤岛之内,已成雷霆绝域。
前八道毁天灭地的劫雷,一道比一道暴戾,一道比一道凶险!
萧星辰硬生生扛了下来,但代价惨重。
他周身浴血,焦黑与深可见骨的裂痕遍布强韧的圣体,金色的血液尚未滴落便被残余的电弧蒸腾成血雾。
体内浩瀚如海的灵力被榨取一空,经脉如同被烧熔的琉璃管道,剧痛深入骨髓灵魂。
他单膝跪在熔融后又凝固的琉璃状坑底,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灼热的电火和铁锈般的血腥味。
然而,那双赤红的眼眸,却燃烧着比雷霆更炽烈的火焰。
就在这时,第九重雷劫降临!
天空的劫云不再是翻滚,而是彻底沸腾!
不再是降下雷霆,而是整片劫云猛然向下塌陷、坍缩!
无边无际的紫金色雷光,如同九天银河倒灌,汇聚成一片浩瀚无垠、散发着终极毁灭气息的——雷海!
不再是单一的雷霆,而是液态般的雷霆之洋。
其厚重粘稠的程度,让空间都为之扭曲、哀鸣!
毁灭的气息浓郁到实质,压得萧星辰几乎窒息,连他脚下熔融凝固的琉璃地面都再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寸寸龟裂。
“操!”
萧星辰瞳孔骤缩,饶是以他坚韧的心性,也忍不住爆出了一句粗口。
这哪里是雷劫?
这分明是天道的终极抹杀!
要将这片被剥离的空间连同他这个逆天之人,彻底从世间蒸发!
逃?
无路可逃!
整个孤岛都被这液态的雷海覆盖!
硬抗?
以他此刻油尽灯枯的状态,冲入这片雷海,瞬间就会化为飞灰!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悬于一线的绝境,萧星辰眼中所有的惊骇、愤怒、甚至痛苦,都被一种极致的冷静所取代。
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反而让他的神魂前所未有的空明。
“万物法则……”
他低语,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脑海中,不再是宗门危局的惨烈画面,而是这两年在海宁城、在云晚意身边经历的点点滴滴:街巷的喧嚣叫卖,孩童的嬉笑追逐,红烛摇曳下的旖旎温情,市井烟火中的悲欢离合……
那些凡尘俗世最细微、最鲜活的生命律动,那些他曾亲身融入、感悟的“情”与“理”,此刻不再是模糊的感悟,而是化作了无数清晰、璀璨、充满生机的法则丝线!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毁灭尽头,即是新生!”
萧星辰心中明悟如电光火石般闪过。
他不再试图去“对抗”这片毁灭的雷海,而是以一种近乎道法自然的姿态,敞开了自己残破的圣体,敞开了自己与“万物法则”共鸣的神魂!
“融!”
一声低喝,不再是咆哮,而是如同大道纶音。
他周身残存的、微弱却精纯无比的万物法则之力,主动迎向了那倾泻而下的液态雷海!
法则丝线碰触到毁灭雷霆的瞬间,并未被摧毁,反而如同投入滚油中的水滴,激起了更剧烈的反应。
但萧星辰的意志,如同最精密的织机,操控着这些法则丝线,在狂暴的雷霆能量中穿梭、编织!
他不再将雷霆视为纯粹的毁灭之力,而是将其视作构成天地万物、推动阴阳流转的一种极端而狂暴的“气”!
萧星辰以自身领悟的、包容万物生灭流转的法则为引,去引导、去调和这毁灭之“气”!
无数细微的法则丝线,在浩瀚的雷海中艰难地蔓延、交织,渐渐形成了一张看似脆弱、却蕴含着无穷玄奥的“网”。
这张法则之网并非硬抗雷霆,而是如同最精妙的过滤器,又如同最玄奥的太极图,将狂暴毁灭的雷霆之力强行“梳理”!
一部分最暴戾、最纯粹的毁灭之力,被这张法则之网引导、偏转,如同被驯服的狂龙,环绕在萧星辰周身,形成了一层不断湮灭又不断重生的紫金色雷霆护罩,反而替他抵挡了后续雷海的直接冲刷。
而另一部分,则被法则之网强行“解析”、“中和”,化作了蕴含着毁灭与生机双重属性的、精纯到难以想象的能量洪流!
这股洪流不再是毁灭性的鞭挞,而是变成了最霸道的淬炼之火、最澎湃的造化之泉!
轰——!
这股被法则调和过的能量洪流,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涌入萧星辰残破的圣体!
“呃啊——!!!”
这一次的嘶吼,是夹杂着难以言喻的蜕变之痛与新生之狂喜。
萧星辰的身体仿佛被投入了天地熔炉的最核心,每一寸血肉、骨骼、经脉,乃至最深处的灵魂本源,都在被这股混合着毁灭与新生的恐怖能量疯狂地撕裂、重塑、淬炼、升华!
体表那层法则之网明灭不定,与雷海激烈地相互作用着。
萧星辰的意识在剧痛与法则的玄奥运转中沉浮,他的身体成为了法则与雷霆交锋的战场,也成为了这场交锋最终的受益者。
那片浩瀚的雷海,不再是必死的绝境,反而成了他破茧成蝶、登临绝巅的最大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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