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苞鼓胀欲裂的清晨,苏棠正在给萧玦研磨松烟墨。他伏案批阅奏折,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侧脸愈发清俊,只是偶尔蹙眉时,左眉骨下那道浅疤会微微抽动——那是藩王之乱时被流矢划伤的,虽不深,却像朵暗色的花,永远开在了他脸上。
“镇南侯府的密信到了。”萧玦将一封信推到她面前,火漆印上的凤凰纹在晨光下泛着冷光,“赵老将军说,沿海的倭寇最近蠢蠢欲动,怕是有人在背后挑唆。”
苏棠拆开信,指尖划过“东海舰队异动”几个字,心脏猛地一沉。东海舰队的统领是安王的心腹,而安王是先帝的弟弟,一直对萧玦这个“病秧子”登基心怀不满,难不成……
“安王叔那边有动静吗?”她抬头问道,砚台里的墨汁映出她紧绷的侧脸。
萧玦放下朱笔,指尖在奏折上敲出轻响:“他昨日递了折子,说要去普陀山为父皇祈福,已经带着亲兵离京了。”
苏棠的眼皮跳了跳。普陀山在东海沿岸,离舰队驻扎地不过百里。哪有这么巧的事?
“卫凛派人跟着了吗?”
“派了。”萧玦的眼神冷下来,“但安王老奸巨猾,怕是早就布好了局。”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安抚的力量,“别担心,我已经让赵老将军暗中调兵,只要他敢动手,就别想活着回京城。”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小禄子惊慌的声音:“陛下!不好了!午门外来了好多官员,说是……说是接到了先帝的遗诏!”
萧玦和苏棠同时愣住。先帝的遗诏?不是早就被证实是镇北王伪造的吗?
“宣他们进来。”萧玦的声音瞬间恢复了帝王的威严,只是捏着奏折的指尖微微泛白。
官员们鱼贯而入,为首的是礼部尚书王显,他捧着一卷明黄绸缎,脸色凝重如铁:“陛下,这是昨日从先帝陵寝中发现的遗诏,由守陵卫亲自呈送,说是……说是先帝临终前藏在棺椁夹层里的。”
绸缎展开的瞬间,苏棠的呼吸顿住了。上面的字迹确实像先帝的手笔,盖着的玉玺也毫无破绽,可内容却让人心惊肉跳——“传位于弟安王,七皇子萧玦体弱多病,恐难承大统,着废为庶人,迁居皇陵守墓。”
“一派胡言!”萧玦猛地拍案而起,龙椅在他身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父皇驾崩前明明召见了朕,何曾提过什么遗诏?这是伪造的!”
王显却跪了下来,身后的官员们也纷纷跪倒,黑压压一片:“陛下息怒!遗诏上有先帝亲笔签名和玉玺,绝非伪造!臣等虽感念陛下平定叛乱之功,却也不敢违逆先帝遗愿啊!”
“不敢违逆?”萧玦冷笑一声,目光如刀扫过众人,“王大人,你儿子在安王麾下当参军,这事忘了吗?”
王显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抵着金砖瑟瑟发抖:“陛下……臣……臣只是按遗诏办事……”
苏棠看着这群官员,突然注意到他们腰间的玉带——有半数都是安王派系的人,剩下的要么是墙头草,要么是被胁迫的。安王这步棋走得极毒,借先帝遗诏之名逼宫,既占了大义,又能试探朝臣的忠心。
“遗诏的真伪,不是你们说了算的。”苏棠上前一步,声音清亮如玉石相击,“按祖制,先帝遗诏需由三位顾命大臣共同见证,可这遗诏只有玉玺,没有顾命大臣的签章,如何能作数?”
她记得萧玦给她看过的《大齐律》,里面明确写着遗诏的规范流程。这些官员急着逼宫,竟忘了如此关键的细节。
王显显然没料到她会懂祖制,一时语塞:“这……这是从先帝陵寝中找到的,自然……”
“陵寝守卫森严,谁能把这么大一卷绸缎藏进棺椁?”苏棠步步紧逼,“怕是有人早就挖好了盗洞,等风声一紧就拿出这所谓的‘遗诏’,好趁机谋朝篡位吧!”
官员们的脸色开始松动,有人悄悄抬头看萧玦的脸色,显然是动摇了。
“苏美人好大的胆子!”一个武将突然怒吼,“后宫不得干政,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质疑先帝遗诏?”
苏棠认出他是安王的副将张猛,当年跟着安王镇压过镇南侯府的旧部。她冷笑一声:“张将军急什么?难不成这遗诏是你放进陵寝的?”
张猛被戳中心事,脸色涨成猪肝色,拔刀就要上前:“妖女!看我不斩了你!”
“放肆!”萧玦挡在苏棠身前,龙渊剑瞬间出鞘,剑尖直指张猛咽喉,“在朕的殿上拔刀,你想造反吗?”
张猛的刀“哐当”落地,他看着萧玦眼底的杀意,终于意识到眼前的病娇皇子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拿捏的孩童。
“卫凛!”萧玦的声音冰冷,“把这些人都给朕拿下!严查遗诏来源,但凡牵扯其中者,一律打入天牢!”
卫凛的禁军早已守在殿外,闻言立刻冲进来,将跪地的官员们捆了个结实。王显哭喊着“陛下饶命”,张猛却梗着脖子嘶吼:“萧玦!你敢抗旨!安王殿下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萧玦收剑回鞘,语气平静得可怕,“那朕就等着他来。”
官员们被押下去后,殿内终于安静下来。苏棠看着地上散落的绸缎碎片,指尖依旧冰凉:“安王肯定不止这一手。假传遗诏只是试探,他真正的杀招怕是在城外。”
萧玦走到地图前,指尖点在东海沿岸的位置:“他让张猛在殿上拖延时间,就是为了让东海舰队趁机北上。只要舰队抵达通州港,安王就能以‘清君侧’的名义逼宫,到时候这些被抓的官员家属再在京城里应外合……”
“那我们怎么办?”苏棠的心沉到了谷底,“卫凛的禁军只有三万,怕是挡不住舰队的炮火。”
“挡不住,就不让他们靠岸。”萧玦的眼神亮起来,“赵老将军的船队正在舟山群岛待命,只要安王的舰队一出港,就把他们引到伏击圈。”
他转身握住苏棠的手,掌心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京城里的事,我自有安排。你只需待在碎玉轩,哪里都不要去。”
苏棠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可看着他眼底的疲惫,她怎么可能安心待着?
“我想帮你。”她认真地看着他,“那些被抓的官员里,肯定有知道安王计划的,我去天牢审审他们。”
“不行!”萧玦立刻拒绝,眉头紧锁,“天牢里鱼龙混杂,安王的死士说不定就藏在里面,太危险了。”
“正因为危险,才需要我去。”苏棠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你忘了?我是你的刃,该出鞘的时候,就不能怕见血。”
萧玦的身体僵住了,他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突然低低地笑了,笑声里带着无奈,却更多的是动容:“好。但你要答应我,凡事以安全为重,不许逞强。”
他从袖中拿出一枚小巧的令牌,上面刻着“卫”字:“这是卫凛的令牌,天牢的守卫见了它,会听你调遣。还有这个……”他将一个银哨塞进她手心,“有事就吹它,我让暗卫跟着你。”
苏棠握紧令牌和银哨,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心里却暖得发烫。
天牢的阴暗远超苏棠的想象。潮湿的石壁上爬满青苔,刑具的铁锈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让人几欲作呕。王显被关在最里面的牢房,手脚戴着镣铐,头发凌乱如草,哪里还有半分礼部尚书的体面。
“苏美人……饶了我吧……”看到苏棠,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到牢门前,“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安王逼我的!他说要是我不照做,就杀了我全家啊!”
苏棠蹲在牢门外,看着他涕泪横流的样子,突然拿出一块桂花糕——那是王显最爱吃的点心,还是前几日他女儿进宫时特意给父亲带的。
“令千金说,她下个月就要出嫁了,想让你亲手为她梳一次头。”苏棠将桂花糕递过去,声音平静,“你想让她嫁过去就成孤女吗?”
王显的哭声戛然而止,他看着那块桂花糕,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痛苦的挣扎。
“安王的真正计划是什么?”苏棠趁机追问,“他让东海舰队北上,到底想做什么?”
王显的嘴唇哆嗦着,显然是在天人交战。过了许久,他才咬着牙说:“舰队……舰队只是幌子……安王真正的兵力藏在……藏在西山的废弃矿场里!那里有五千死士,都是从边关调来的精锐,今夜子时就会攻城!”
苏棠的心脏骤然缩紧!西山离皇城不过十里,五千精锐突然攻城,禁军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还说……”王显的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要把你……把你抓去矿场当……当营妓,让陛下亲眼看着……”
话音未落,一支毒箭突然从暗处射来,精准地刺穿了王显的咽喉!他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桂花糕掉在地上,沾了满地黄泥。
“谁?!”苏棠猛地转身,只见牢房的阴影里闪过一个黑影,速度快如鬼魅!
她立刻吹响银哨,尖锐的哨声在天牢里回荡。暗卫们迅速从阴影中冲出,与黑影缠斗在一起。那黑影的功夫极好,刀法狠戾,显然是安王麾下的顶尖杀手。
“抓住活口!”苏棠大喊,同时拔出卫凛给她的短刀防身。
就在这时,她看到杀手的腰间挂着一枚狼牙吊坠——和当年刺杀萧玦的死士一模一样!是安王的亲卫“狼牙营”!
缠斗中,杀手突然虚晃一招,竟朝着苏棠扑来!刀锋带着凌厉的风声,直指她的面门!
苏棠下意识地闭眼,却迟迟没感觉到疼痛。她睁开眼,看到一个暗卫挡在她身前,后背插着那把刀,鲜血正顺着他的衣襟往下淌。
“快走!”暗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推开,“矿场……有炸药……”
杀手趁机从天窗逃了出去,暗卫们立刻追了上去。苏棠看着地上渐渐冰冷的尸体,心脏像被巨石压住——炸药!安王竟然在西山藏了炸药!他根本不是想攻城,是想炸了皇城!
她不敢耽搁,立刻拿着令牌冲出天牢,翻身上马朝着皇宫疾驰。冷风灌进衣领,她的后背又开始疼,可她顾不上了,她必须在子时前把消息告诉萧玦!
赶到皇宫时,夕阳正沉入地平线,将宫墙染成一片血色。苏棠冲进太和殿,看到萧玦正拿着地图和卫凛议事,她刚要开口,就看到萧玦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怎么了?”苏棠连忙跑过去。
萧玦指着地图上的西山矿场,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卫凛刚收到消息,安王的死士……已经提前行动了!”
苏棠的血液瞬间冻结。提前行动?那岂不是说……
“现在是什么时辰?”她颤声问。
卫凛看了看沙漏,脸色凝重如铁:“回美人,已经……亥时三刻了。”
离子时,只剩一刻。
萧玦猛地站起身,龙袍在他身后展开如蝶翼:“卫凛!传朕的令,禁军立刻包围西山矿场,绝不能让他们靠近皇城半步!”
“是!”卫凛领命欲走,却被苏棠拦住。
“等等!”苏棠看着萧玦,眼神里充满了决绝,“矿场里有炸药,硬拼只会两败俱伤。我有办法引他们出来。”
萧玦的瞳孔骤然收缩:“你想干什么?”
“安王不是想抓我吗?”苏棠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我就去矿场‘自投罗网’,把他们引到普陀山的方向,那里赵老将军的人已经布好了陷阱。”
“不行!”萧玦想也没想就拒绝,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太危险了!安王恨你入骨,你去了就是羊入虎口!”
“可这是唯一的办法!”苏棠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是皇帝,不能以身犯险。我去,既能引开死士,又能让赵老将军的伏击成功,这是最好的选择。”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像在安抚一只暴怒的兽:“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别忘了,我是你的刃,没那么容易断。”
萧玦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看着她后颈因奔跑而泛红的针孔,眼底的挣扎几乎要将他撕裂。他知道她说得对,可让她独自面对那些豺狼虎豹,他做不到!
“我跟你一起去。”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偏执,“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苏棠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他紧紧抱住。他的怀抱很紧,带着颤抖,却充满了不容动摇的决心。
“亥时四刻了,陛下!”卫凛焦急地催促。
萧玦松开苏棠,从墙上摘下龙渊剑塞到她手里:“拿着。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
苏棠握紧剑柄,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冷静下来。她看着萧玦,突然笑了,那笑容在血色残阳下格外耀眼:“等解决了安王,我们就去看海。”
“好。”萧玦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去看海。”
两人翻身上马,朝着西山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踏过青石板路,溅起的火星像坠落的星辰。苏棠知道,这场由假传圣谕引发的逼宫之战,终将以最惨烈的方式落幕。
但她不怕。因为身边有他,因为他们约定好了要去看海。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她也愿意陪他一起闯。
夜风吹起她的发丝,与萧玦的龙袍纠缠在一起,像两个注定要生死相依的灵魂,在这逼宫的前夜,写下最决绝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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