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看看,新鲜出炉的,英文原版翻译稿。”
“咱们的老冯,冯程同志,熬了好几个大夜,一个字一个字给咱们啃出来的。”
武延生的脸瞬间就绷紧了,坐在角落里,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石末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随即又移开,继续说。
“我看了,里面的技术很先进,非常有借鉴意义。”
他话锋一转。
“但是!书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这塞罕坝的风,也比书上写的邪乎得多。”
“所以,都给我动脑子看,不许照本宣科!要把理论和咱们这儿的实际情况结合起来!”
“谁要是死读书,把苗给我种死了,别怪我石末翻脸不认人!”
他把资料往赵天山怀里一塞。
“老赵,你看着分,按专业,按小组,人手一份,都得学,都得会!”
赵天山乐呵呵地应着,开始分发资料。
武延生拿到那份散发着油墨味的稿纸时,手指捏得死紧,指节都有些发白。
他看着纸上那些熟悉的专业名词,再看看旁边大学生们热烈讨论的样子,心里堵得厉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
一个多月转眼就过去了。
育苗基地里,一排排的树苗迎着风,舒展着嫩绿的叶子,长势喜人。
这是塞罕坝的第一抹绿色,所有人都把它当宝贝疙瘩一样护着。
可说好要来考察的上级专家,却迟迟没有动静。
大伙儿心里都有点犯嘀咕,干劲儿也泄了些。
石末看在眼里,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把搪瓷缸子往桌上重重一放。
“兄弟们,姐妹们!最近都累劈了吧?”
“看这苗子长得,比我都精神!说明咱们干得漂亮!”
他咧嘴一笑。
“上头的大爷们爱来不来,咱们自己得给自己找点乐子!”
“我决定了!”
他大手一挥。
“下午,全体放假!咱们去秋游!”
所有人都愣住了。
秋游?
在这鸟不拉屎的坝上?
“去哪儿啊石工?”有人好奇地问。
“镇风神树!”石末的眼睛亮亮的,“去沾沾仙气,保佑咱们的树苗子茁壮成长,早日成为参天大树!”
“这叫什么?这叫坝上限定版团建!”
“魏富贵!”他冲着后勤队的魏富贵喊。
“吃的喝的,你看着整,有多少给咱们带多少,必须管够!”
“下午谁也别回食堂吃饭了,咱们就在神树底下,野餐!”
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另一头,郑家村。
低矮的土坯房里,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挥之不去。
郑三的奶奶躺在炕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出气多,进气少。
“娘……”
郑老冀跪在炕边,眼圈通红。
老人费力地睁开浑浊的眼睛,嘴唇哆嗦着,断断续…续地开口。
“我……我要那棵树……做……做口好棺材……”
郑三“噗通”一声也跪下了,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镇风神树。
那是他们这儿的念想,是神明。
可现在,奶奶的命,就是他的天。
郑老冀猛地站起来,抹了一把脸。
“三儿,你在这儿守着你奶。”
他转身就要往外走。
“爹!你要干啥去?”郑三抬起头。
郑老冀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透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你别管!”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脚步还是停住了,回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咬着牙说。
“你奶奶快不行了。”
“她这辈子没享过福,就这么一个念想,当儿子的要是不给她办,还算个人吗?!”
他一跺脚,下了决心。
“走!跟我去找人!把家伙都抄上!”
“今天,天王老子来了,那棵树我也得给它放倒!”
与此同时,从围场县城通往坝上的土路上,两拨人马也在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于正来骑着马,陪着一位身穿中山装、气度不凡的领导,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
“领导,前面就是镇风神树了,咱们先去看看树,再去苗圃找石末他们。”
而在他们身后几里地外,一辆吉普车在颠簸的路上卷起漫天黄沙。
车里,围场林业局局长曲和与书记毕西青,正陪着几位从外地请来的专家。
“快点,再快点!”一个专家不耐烦地催促着,“时间宝贵,我们下午就得走!”
曲和擦了擦汗,心里直叫苦。
因为专家行程太赶,他根本来不及提前通知石末。
就这样,为了放松心情的石末团队,为了尽孝砍树的郑老冀父子,为了视察工作的于正来一行,和为了紧急考察的曲和一行,四拨人马,怀着截然不同的目的,全都朝着那棵孤独矗立在黄沙之上的镇风神树赶去。
郑老冀领着十几个汉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沙土地上。
风刮得人脸生疼。
队伍里,一个年轻点的村民凑到郑老冀身边,压低了声音。
“老冀叔,这……这可是神树啊,砍了犯法吧?”
“是啊,万一被抓了,要关进去的。”另一个人也附和道。
郑老冀脚下一顿,浑浊的眼睛扫过众人。
他没发火,只是沙哑着嗓子开口。
“怕啥?”
“天塌下来,我郑老冀一个人顶着!”
“谁要是问起来,就说是我逼你们干的,跟你们没半点关系!”
他拍了拍胸脯,砰砰作响。
“我郑老冀拿我这条命给你们担保!”
众人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握紧了手里的斧头和锯子。
另一边,于正来骑在马上,意气风发地指着远处那片初具规模的林带。
“领导,您看,那就是石末他们搞出来的。”
“这才几年功夫,已经大变样了!”
旁边的领导扶了扶眼镜,由衷地赞叹。
“了不起啊!”
“把树种在沙子里,还能长这么好,这个石末,是个有真本事的人才!”
于正来脸上有光,笑着说。
“那是那是。咱们先不从林子里穿了,绕到那边山坡上,看看他们种的灌木,长势也特别喜人。”
……
郑老冀一行人终于走到了镇风神树所在的山坡下。
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在荒芜的坝上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那股子神圣劲儿,压得人喘不过气。
“老冀叔……”又有人犹豫了,“要不……还是算了吧?”
“是啊,这树太大了,看着心里发慌。”
郑老冀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他猛地转身,看着这群从小一起长大的乡亲。
“我娘……你们都叫她郑奶奶。”
“谁家孩子小时候没吃过她给的红薯干?谁家婆姨生娃,她没去送过一碗红糖鸡蛋?”
“她快不行了……”
郑老冀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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