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末拍了拍手,打破了这短暂的安静。
“都赶紧回窝里看信去,别在这儿杵着了!”
人群这才如梦初醒,立刻骚动起来,三三两两地勾肩搭背,激动地讨论着,朝各自的地窨子走去。
女生宿舍里,灯光昏黄。
沈梦茵和孟月一回去,就迫不及待地趴在炕上,拆开了自己的信。
一个看着信,嘴角咧到了耳根,时不时发出傻笑。
另一个则被二十一封信包围,挑着最新的日期,看得满脸幸福。
季秀荣却显得很平静,她把那四封信整齐地放在枕头边,端起一个装满脏衣服的盆,走到门口,开始就着微弱的灯光搓洗起来,盆里有好几件是闫祥利的衣服。
覃雪梅坐在炕桌前,那三封带着太阳花标记的信被她随意地放在一边。
她没有急着拆开,而是借着昏暗的煤油灯光,专注地翻看着一本厚厚的林业技术资料。
夜色渐深,女生宿舍的煤油灯光也跟着昏黄起来。
季秀荣搓衣服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她听着沈梦茵和孟月那边传来的傻笑和幸福的叹息,再看看盆里闫祥利的脏衣服,心里忽然也跟着翻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她停下手,擦了擦额角的汗,走到炕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四封信。
她没有立刻拆开,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那是她爹写的。
看着看着,她的眼圈就红了。
孟月终于从她那二十一封信的甜蜜轰炸里抬起头,正好看到季秀荣在抹眼泪。
“秀荣姐,咋了这是?想家了?”
季秀荣吸了吸鼻子,勉强笑了笑。
“没啥,就是……就是想了。”
她说着,拆开了第一封信,借着灯光,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起来。
孟月转过头,又看到了另一边的覃雪梅。
她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像个老僧入定,手里那本《林业技术概论》比砖头还厚,她看得比谁都认真。
孟月看不下去了,直接从炕上爬过去,一把抽走了覃雪梅手里的书。
“我的天老爷,雪梅同志,你能不能看看气氛?”
“人家这儿不是哭就是笑的,你倒好,在这儿学习强国呢?”
覃雪梅愣了一下,抬起头,眼神里还有点没从书里抽离出来的迷茫。
“干嘛?”
孟月指了指她手边那三封孤零零的信。
“干嘛?看信啊!你的专属太阳花定制款!再不看,花儿都谢了!”
覃雪梅的目光落在那三个信封上,沉默了几秒钟。
她伸手拿了过来,捏在指尖,很轻。
她随手拆开其中一封。
信纸上,是一行一行刚劲有力的字,笔锋锐利。
“雪梅同志:见字如面。请原谅我的冒昧,用这种方式给你写信。”
“我是武延生。”
看到这个名字,覃雪梅的指尖微微一颤。
她抬起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四周,孟月和沈梦茵都凑在自己的信里,没人注意她。
她低下头,继续往下看。
“我注意你很久了。从你来到坝上的第一天起。”
“那天你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衫,站在所有人中间,话不多,但眼睛最亮。”
“后来我总能看到你,在食堂,在苗圃,在实验室。你总是一个人,抱着一堆书。”
“我嘴笨,当着你的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急得我直挠头。所以,我只能用这种最笨的办法。”
“那个太阳花,是我偷偷画的。有一次我看见你在笔记本的角落里画过,我就记住了。我希望,它能给你带去一点点温暖,就像太阳一样。”
“如果你不讨厌我,就……就收下这封信。如果你觉得我唐突,就把它们扔了,我绝不再打扰你。”
信不长,覃雪梅很快就看完了。
她又拆开了第二封,第三封。
内容大同小异,都是武延生写的,记录着他观察到的她的点点滴滴。
比如她爱吃食堂的土豆,比如她浇水时会跟小树苗说话,比如她看书时会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一件件,一桩桩,全是她自己都没注意过的小事。
这个叫武延生的男人,却用他那双眼睛,笨拙地,默默地,把它们全都记了下来。
覃雪梅看着信,看着那熟悉的太阳花标记,眼前的字迹开始模糊。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砸在了信纸上,迅速晕开了一小团墨迹。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她从小就是孤儿,在孤儿院里,从来都是被忽略的那个。
她早就习惯了,习惯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看书。
她告诉自己,不需要家人,不需要朋友,更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
可这一刻,看着这三封信,看着那个男人笨拙又真诚的文字,她心里那道坚硬的壁垒,忽然就裂开了一道缝。
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在偷偷看着她,关心着她的。
“雪梅?雪梅你怎么了?”
孟月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覃雪梅猛地回过神,慌乱地用手背抹掉眼泪,动作快得像只受惊的兔子。
“啊?没……没事。”
“还没事?都哭了!快给我看看,谁写的信啊,把你弄成这样?是不是哪个负心汉欺负你了?”孟月说着就要抢她手里的信。
覃雪梅赶紧把三封信胡乱叠起来,塞进了枕头底下,心跳得飞快。
“没有!就是一个……一个老朋友!写了点以前的事,我……我有点感慨。”她结结巴巴地解释着,脸颊烫得厉害。
孟月狐疑地看着她。
“真的?你可别骗我。”
“真的真的!”覃雪梅拼命点头,为了增加可信度,她还强行挤出一个笑容,“你看,我这不是笑了吗?”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孟月看她实在不想说,也只好作罢。
“行吧,那你早点睡,别胡思乱想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
覃雪梅就起了床,拿着水桶去了苗圃。
清晨的冷风吹在脸上,让她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她一桶一桶地提水,一棵一棵地给那些脆弱的小树苗浇水,动作比平时还要认真。
另一边,季秀荣也起了个大早。
她没去干活,而是端着个脸盆,里面装着她刚从家里寄来的特产,兴冲冲地跑到了男职工宿舍区。
她一眼就看见了正在院子里打水的闫祥利。
“祥利!”她笑着跑过去,“你看,我妈给我寄了好多好吃的,我给你拿了点。”
闫祥利回头看了她一眼,表情淡淡的。
“放那儿吧。”
季秀荣把东西放下,又凑过去,一脸期待地问。
“哎,你的信呢?家里人给你写的信,说啥了?给我看看呗?”
闫祥利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一个大老爷们儿的信,有啥好看的!”
“你赶紧忙你的去,别在这儿杵着。”
说完,他提着水桶,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季秀荣一个人尴尬地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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