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末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狠狠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转身大步朝着局长办公室走去。
……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承德林业局副局长于正来和围场林业局局长曲和,两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石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曲和看见石末进来,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搪瓷缸子都跳了一下。
“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这坝上是托儿所吗?啊?!”
于正来虽然没说话,但紧锁的眉头和犀利的眼神,同样表达着他的不满。
石末立正站好,深吸一口气。
“报告于局长,曲局长。”
“事情是这样的,季秀荣同志和昨天调走的闫详利同志,之前……是恋爱关系。”
石末尽量用最客观的语言,把两人从认识到相恋,再到闫详利偷偷搞小动作调走,最后留下一封分手信的全过程,简单扼要地汇报了一遍。
他没添油加醋,但事实本身,已经足够让人火大。
“混账东西!”
于正来听完,再也忍不住了,手里的搪瓷缸子重重地磕在桌面上。
“这是典型的玩弄感情!欺骗组织!把我们塞罕坝当成什么了?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把人家姑娘耍得团团转,这叫什么事!”
于局长的火气比坝上的寒风还冲。
曲和的脸色却更加阴沉,他烦躁地掐灭手里的烟头。
“大学生,又是大学生!”
他抬眼看着石末,话里带着一股子压不住的火气。
“我早就说过,这帮学生娃子,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能干成什么大事!”
“你看看,你看看!这才多久?先是那个武延生,闹着要死要活,差点让狼给叼了去,最后灰溜溜地滚回了京都,害得我给上面写了多少份检查?”
曲和越说越气,指着门外。
“现在又来了个闫详利!更厉害,直接上演一出陈世美甩秦香莲的戏码!这下好了,季秀荣那个样子,万一她想不开,出了点什么事,这个责任谁来负?我负?还是你石末来负?”
“咱们这是林场!是来种树的!不是给他们搞对象、闹分手的地方!”
曲和的每一句话,都戳在石末的心窝子上。
他知道,曲局长说的有道理。
从管理者的角度,他最怕的就是出乱子,尤其是这种感情纠纷,最是难缠。
于正来瞪了曲和一眼,语气严肃。
“老曲!话不能这么说!不能因为一两个人的问题,就否定所有大学生同志嘛!他们能放弃京都、沪江的优越生活,志愿来到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这份初心,是值得肯定的!”
他转向石末,语气缓和了一些。
“石末,我现在命令你,把你们这批大学生上坝以后,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给我汇报一遍!”
“谁干了什么,谁犯了什么错,谁立了什么功,不准夸大,也不准隐瞒!我要听最真实的情况!”
“是!”
石末挺直了腰板。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石末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将大学生们上坝后的点点滴滴,好的坏的,全都倒了出来。
从一开始的娇气、不适应,到后来跟着老职工学习,一步步成长。
讲了他们因为经验不足,在种树时犯下的各种低级错误。
讲了他们在艰苦的环境里,如何苦中作乐,用歌声和笑语点亮这片荒原。
也讲了他们之间那些青涩的、朦胧的情感纠葛。
功是功,过是过。
石末没有偏袒任何人,也没有诋毁任何人。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于正来和曲和脸上的表情,在石末的讲述中,变了又变。
许久,于正来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一群孩子啊。”
曲和也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语气软了下来。
“确实……不容易。”
“但是!”于正来话锋一转,再次严肃起来,“工作就是工作,纪律就是纪律!把个人感情掺杂到工作里,搅得一团糟,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他看着石末,下达了命令。
“去,把所有大学生都叫到这里来!开会!”
“包括季秀荣同志,也必须到场!”
“是!”
石末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宿舍楼前的空地上,二十多个年轻的面孔集结在了一起。
寒风呼啸,每个人的脸都冻得通红。
队伍的最后,孟月和覃雪梅一左一右地架着季秀荣。
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神依旧是涣散的,整个人软绵绵的,几乎要靠在朋友身上才能站住。
于正来和曲和走了出来,站在众人面前。
于正来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的脸,最后落在了季秀荣身上,眼神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他清了清嗓子,洪亮的声音在寒风中响起。
“同志们!”
“我知道,你们能放弃大城市的生活,来到塞罕坝,都是抱着一腔热血,想要为祖国的绿化事业做贡献的!你们的这份初心,组织上是看在眼里的,是值得肯定的!”
他的开场白,让不少人心里一暖。
但紧接着,他的语气就变得无比严厉。
“但是!初心不能当饭吃,热血也不能代替纪律!你们看看你们自己,上坝才多久?啊?就给我捅出这么多篓子!”
“这里是塞罕坝林场!是战斗的前线!不是你们谈情说爱、过家家的地方!”
“因为个人问题影响集体,因为感情用事耽误工作,这种风气,绝对不能容忍!”
于正来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季秀荣身上,语气稍微放缓了一些。
“至于闫详利的问题,组织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欺骗同志感情,不负责任,临阵脱逃!这种行为,是对我们塞罕坝精神的背叛!”
“我向大家保证,局里会立刻联系省林业厅,找到闫详利本人,必须让他给季秀荣同志一个说法,给大家一个交代!”
这话一出,一直死气沉沉的季秀荣,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忽然闪动了一下。
那黯淡的瞳孔里,仿佛有了一点点微弱的焦距。
然而,她的视线却越过于正来,看向了他身后那些默默围观的老职工。
那些驻坝多年的员工,脸上布满了风霜的刻痕,眼神平静。
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不发一言。
他们的沉默,似乎在诉说着这片土地上无数被遗忘的故事。
季秀荣的眼神,和他们对视了片刻。
然后,她缓缓地,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抬起头,看着于正来,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于局长,谢谢您。”
“不用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希望组织为我追究他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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