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游宫深处,那间可望沧海、可聆道音的静室之中,茶香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仍残留着先前论道时引动的细微道韵涟漪。通天教主与孔宣相对而坐,面上皆带着一丝意犹未尽的欣然。
“吾道不孤,能与道友畅言天地、共析劫运,实乃快事。” 通天抚掌而笑,眸中锐光更盛,“既如此,何不让我那几位不成器的弟子也来拜见道友,聆听教诲?他们虽资质驽钝,却也是我截教未来之基石。”
孔宣微笑颔首:“道友门下,英才辈出,孔宣亦早有耳闻,正欲一见。”
通天也不多言,屈指一弹,一道无形却蕴含着无上剑意的清越鸣响,如同穿越了层层空间,瞬间传递至金鳌岛各处核心洞府。
不过片刻,静室外的云廊上便传来了沉稳而规律的脚步声。门扉无风自开,八道身影鱼贯而入,气息或磅礴,或凌厉,或灵动,或晦涩,虽迥然不同,却都带着鲜明的截教印记,以及对上方那道青色身影无比的崇敬。
为首一人,身形微胖,面容敦厚,眼神却深邃如海,仿佛能容纳万物,周身气息混元一体,已臻大罗金仙巅峰,正是通天座下大弟子,多宝道人。
其身旁,一位女仙雍容华贵,头戴金霞冠,身披七彩绶带,眉宇间自有威严,乃是女仙之首,金灵圣母。
随后而入的,有气度超然、身负无上剑骨的无当圣母;有煞气内敛、眸光如电的龟灵圣母;还有兄妹情深的赵公明和三霄。
这八位,便是通天早期收入门下,悉心栽培,如今已能独当一面的核心真传,未来威震洪荒的顶梁柱石。
“弟子等多宝(金灵、无当……),拜见师尊!拜见孔宣前辈!” 八人齐齐躬身行礼,声音整齐划一,恭敬而不失气度。
孔宣目光扫过,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八位弟子,根基扎实,道韵纯粹,各有所长,可见通天教徒之能。他微微抬手,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五色仙光拂过,将众人托起:“诸位道友不必多礼。通天道友有尔等佳徒,教义大兴,指日可待。”
多宝道人作为首徒,上前一步,再次躬身道:“前辈谬赞。晚辈等资质愚鲁,唯勤修不辍,不负师尊教诲。今日得见前辈仙颜,感受五行大道之玄妙,实乃三生有幸。”
一番见礼寒暄后,通天便让众弟子于下首蒲团落座,静听论道。他目光转向孔宣,朗声道:“适才与道友论及天地大势,劫运无常,皆是虚言。我辈修士,立足根本,仍在自身之道。吾观道友五行流转,已臻化境,然天地万法,殊途同归。今日便以吾之剑、阵二道,抛砖引玉,与道友再论一番如何?”
孔宣正色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道友请。”
通天颔首,并未起身,只是并指如剑,于身前虚空中轻轻一划。
“嗡——!”
一声轻鸣,并非响在耳畔,而是直接震荡在在场所有人的元神深处。一道细微却无比清晰的青色剑痕,出现在静室虚空之中。那剑痕初看平平无奇,细观之下,却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的第一缕锋芒,是划分清浊、定鼎乾坤的起源之剑意!
“剑者,凶器也,亦为道之载体。” 通天教主声音清越,如剑鸣铮铮,“然吾之剑道,非止于杀伐。其锐,可破万法,可斩虚妄;其利,可断因果,可分阴阳;其势,可贯天地,可惊鬼神。然其核心,在于一个‘截’字!”
随着他的话语,那道青色剑痕骤然活了过来,化作一道游丝般的剑光,在虚空中蜿蜒游走。它时而如清风拂柳,灵动莫测;时而如雷霆炸裂,刚猛无俦;时而分化万千,演绎无穷变化;时而凝练如一,展现至简至纯。
“截者,非是蛮横切断,而是于万千可能、无尽规则之中,精准地捕捉到那最关键的一点,那一线流转的生机,那一丝存在的破绽,以无上锋芒,将其‘截取’而出,化为己用,或予以终结!”
那游丝剑光骤然加速,在虚空中勾勒出无数玄奥轨迹,时而如天道轨迹般严谨,时而又羚羊挂角般无迹可寻。它仿佛在演绎着天地间一切“变化”与“定数”的辩证关系,阐述着如何于不可能中创造可能,于绝境中开辟生路。
多宝、金灵等八位弟子看得如痴如醉,他们虽也得传上清剑道,但何曾见过师尊如此细致入微、直指本源地演绎剑意?只觉以往诸多晦涩之处,此刻豁然开朗,自身剑道修为竟在不知不觉中精进了一丝。
孔宣亦是全神贯注,眸中五色神光急速流转。通天的剑道,与他所修五行之道,看似迥异,实则在高处亦有相通。五行运转,生克变化,又何尝不是在无穷组合中“截取”最平衡、最有力的一种形态?那剑光中蕴含的极致锋锐,让他对五行之中“金”行的杀伐、决断之意,有了更深的理解。
通天见众人沉浸其中,微微一笑,剑指再变。
刹那间,那道游丝剑光一化为四,颜色各异,气息迥然!一道诛仙利,一道戮仙亡,一道陷仙四处起红光,一道绝仙变化无穷妙!四道剑意虚影分立四方,虽非实体,却瞬间定住了静室内的地水火风,一股令万物终结、让大罗陨落的恐怖杀机弥漫开来,让多宝等弟子脸色发白,心神摇曳。
“阵者,借天地之力,演自身之道。” 通天声音转为宏大,“吾之阵道,源于剑道,却又超脱其上。以剑为基,以意为引,勾连天地法则,自成一方领域。此乃,诛仙剑阵之雏形!”
四道剑意虚影按照某种玄奥无比的轨迹运转起来,彼此气机勾连,瞬间形成一座微缩却无比真实的剑道世界。在这方世界中,杀气凝结成实质的法则链条,空间被切割成无数碎片又重组,时间流速变得混乱不堪,五行灵气被强行排开,唯有最纯粹的毁灭与终结之意充斥其间。
这已不仅仅是神通演示,更是法则的直接显化!通天以混元中期之无上境界,将自身对剑道、阵道的终极领悟,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孔宣面前。
孔宣周身五色神光不由自主地迸发而出,在他身后交织成一道绚烂的光轮,光轮之中,五行相生,演化世界,五行相克,破灭万法。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那诛仙剑阵的雏形之中,感受着那极致杀伐之中蕴含的秩序,那毁灭尽头潜藏的一线生机(非是生路,而是毁灭本身作为一种存在的“生机”)。
他的五行大道,本就包罗万象,此刻在通天这截然不同却又同样臻至巅峰的大道冲击下,如同被投入洪炉的百炼精钢,开始剧烈地碰撞、融合、升华。那五色光轮运转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流畅,原本一些细微的滞涩之处,在剑意的打磨、阵道的梳理下,竟渐渐圆融贯通。
他看到了五行之力,亦可如剑般锋锐决绝;看到了五行流转,亦可如阵般自成天地,困杀万物;更看到了如何于五行生克的无尽循环中,精准地“截取”最有利于自身的那一瞬间,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那四道剑意虚影缓缓散去,微缩的诛仙剑阵也随之消弭。静室内重归平静,唯有那令人心悸的道韵余波,仍在无声地述说着方才的惊天演绎。
通天收回手指,面色平静,看向孔宣,眼中带着一丝期待。
孔宣缓缓闭上双眼,周身五色神光逐渐内敛,最终化作五道细微的光丝,隐入体内。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眸中神光湛然,清澈深邃,仿佛能倒映出天地间一切五行变化的本质。
他起身,朝着通天郑重一礼:“通天道友今日演法,直指大道本源,令孔宣获益匪浅,五行之道,前路愈明。此情铭记。”
通天哈哈大笑,畅快无比:“道友能有所得,便不负此番论道!大道漫漫,有你我这等同行者,方不寂寞!”
下方,多宝、金灵等八位弟子亦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纷纷向孔宣投去敬佩的目光。他们深知师尊方才演法何等珍贵,而这位孔宣前辈竟能从中汲取精华,完善自身大道,其境界、其悟性,着实深不可测。
碧游宫此番论道,不仅深厚了通天与孔宣的道谊,更让门下核心弟子见识了天地之大,道法之广,于他们未来的修行之路,埋下了一颗坚实的种子。而孔宣的五行大道,经此一番淬炼,亦愈发接近那圆融无暇、自成天地的至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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