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天高云淡,正是收获的季节。赵家集东南角那片曾经的盐碱荒滩,如今已是一派令人瞩目的丰收景象。棉桃相继裂开了饱含日月光华的嘴,吐露出大团大团洁白如雪、柔软如云的棉絮。女户们忙碌在棉田里,脸上洋溢着压抑不住的喜悦,小心翼翼地采摘着这来之不易的“白银”,一筐筐雪白的原棉被运回丰女村,堆满了临时改建的仓库。
与此同时,女户学堂内的织造工坊,也早已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在周婆婆的悉心指导和几位有纺织经验的妇人带领下,女户们利用改良后的纺车和织机,将那些洁白蓬松的原棉,经过轧籽、弹松、纺线、浆纱、染色(使用植物染料染出靛蓝、茜红、槐黄等素雅颜色)等一系列繁琐而精细的工序,最终,在织机的札札声中,化作一匹匹质地优良的布帛。
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以周婆婆设计的“凤纹锦”为样板织造出的锦缎。
当第一匹完整的“凤纹锦”从织机上取下,由两位女户恭敬地展开在众人面前时,整个工坊都安静了下来。
晨光透过窗户,柔和地洒在锦缎之上。只见底布是温暖柔和的米白色,质地厚实却触手柔软,带着棉花特有的天然亲和感。其上,金凤栖于嘉禾的图案熠熠生辉。凤鸟姿态优雅,神韵生动,以金线、浅黄丝线织就的棉桃状羽翼层次分明,饱满立体,仿佛内里蕴藏着阳光的温暖;爪下的嘉禾用青绿、淡金丝线交织,穗粒饱满,生机盎然;尾羽与棉花叶片缠绵交织,流畅而富有生命力。
这锦缎,不仅图案精美绝伦,独一无二,其本身的质感更是远超寻常市面上的棉布。它厚实耐磨,却又异常柔软贴肤,透气吸湿,兼具了实用与美观。
“成了…真的成了…”周婆婆抚摸着这匹倾注了她无数心血的锦缎,老泪纵横,那泪水里是欣慰,是激动,更是一种夙愿得偿的释然。
所有参与其中的女户,也都激动不已,她们抚摸着由自己亲手参与纺线、织造的布匹,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与自豪感油然而生。这不再是简单的布料,这是她们用汗水、智慧和团结创造出的奇迹,是她们改变命运的依托!
经过紧锣密鼓的准备,选定吉日,“丰女布庄”正式挂牌开业!
布庄的地点,没有选在镇上,而是就设在赵家集村口,由之前的一间闲置旧仓房改建而成。门面不算阔气,但打扫得干干净净,门口悬挂着一块崭新的木匾,上书四个清秀有力的大字——“丰女布庄”,乃是孙巧儿的手笔。
开业这天,阳光明媚。消息早已传开,不仅赵家集的男女老幼几乎倾巢而出,连周边村落也有许多闻讯赶来瞧热闹的人,将布庄门前围得水泄不通。
王嫂子、张寡妇、孙巧儿等核心成员,皆穿着用自家新布缝制的、干净整洁的新衣,精神抖擞地站在店门前。虽然竭力保持镇定,但眉眼间的激动与期盼却难以掩饰。
吉时一到,鞭炮噼里啪啦地炸响,红色的纸屑纷飞,带来喜庆的气氛。
王嫂子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朗声对围观的众人道:“各位乡亲父老!今日,我们‘丰女布庄’正式开业!承蒙乡邻照拂,也感念上天赐下丰收!布庄所售布料,皆由我们丰女村女户亲手种植棉花、纺线织造而成!不敢说十全十美,但敢保证两点:一是料子厚实柔软,穿在身上,暖在心里!二是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只为让大家都能穿上好衣裳,不为牟取暴利!”
她的声音清晰洪亮,带着一股令人信服的真诚。
话音刚落,店门大开,早已准备好的布匹被一匹匹搬出来,整齐地陈列在临时搭起的木架上。
阳光照耀下,那些布料呈现出柔和自然的光泽。有最本白的厚实原色棉布,有染成靛蓝、藏青的结实斜纹布,有染成淡红、浅黄的轻柔细布…而最吸引眼球的,自然是悬挂在正中央、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的那几匹“凤纹锦”!
那瑰丽华美、又带着土地温情的独特图案,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哇!那是什么布?太好看了!”
“那就是传说中的凤纹锦?真跟活的一样!”
“快看看这普通布,哎呦,这手感,真厚实,真软和!”
“这颜色也正,染得匀净!”
人群骚动起来,纷纷涌上前,迫不及待地用手触摸、用眼细看。入手处,是预料之外的柔软与厚实,与往常购买的、往往粗糙扎手的土布截然不同。那“凤纹锦”更是让人爱不释手,虽然价格稍贵,但其精美程度和独特寓意,让一些家境稍好、或准备办喜事的人家心动不已。
“这原色布怎么卖?”
“靛蓝布一尺多少钱?”
“凤纹锦呢?给我扯一支做件褂面!”
询问声、议价声、赞叹声此起彼伏。孙巧儿带着几个在学堂里学得最快的女子,负责接待和算账,她们虽然还有些紧张,但算盘拨得噼啪响,账目算得清清楚楚,态度不卑不亢。
王嫂子等人则负责取布、丈量、裁剪,动作麻利,态度热情。
开业首日,生意竟出乎意料地红火!不仅预想中的女顾客络绎不绝,甚至一些男户,在摸了摸布料的质地后,也忍不住掏钱给家里的孩子或老人扯上几尺。那厚实柔软的触感和公道的价格,是具有穿透力的。
看着店门前熙熙攘攘的人群,看着那一匹匹布料被售出,换回沉甸甸的铜钱,丰女村的女户们相视而笑,眼中充满了泪光与希望。
窑洞内,赵小满听着王嫂子晚间带来的、关于布庄开业盛况和首批收入情况的汇报,苍白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能感受到,一股微弱却持续的经济力量,正在女户们手中汇聚,这将为她们带来自立与尊严最坚实的基石。
左臂上的印记安安静静,仿佛也沉浸在这份初获成功的喜悦之中。
丰女布庄,锦绣初绽。它不仅仅是一家店铺的开张,更是一个标志,标志着以赵小满为首的女户联盟,真正迈出了从自给自足到创造财富、影响一方的关键一步。织富一方的梦想,终于照进了现实,在这片饱经风霜的土地上,绽放出温暖而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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