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被荆棘刺得遍体鳞伤、如同血葫芦般被拖出来,又扭送到里正处的捣乱者,成了“丰女布庄有神灵庇佑”这一传言最有力、也最惊悚的佐证。他们凄惨的模样和语无伦次的供述(声称那荆棘如同活物,会主动攻击人),迅速在赵家集乃至整个安县传播开来,添油加醋之下,愈发显得神秘而恐怖。
消息自然也传回了县城钱府。
钱东家起初听闻手下失手,还只是恼怒于这群村妇的戒备森严和手下人的无能。但当详细听到那“一夜之间凭空生出、坚韧如铁、尖刺带毒、仿佛活物”的荆棘丛时,他盘着核桃的手猛地一顿,脸色瞬间变得惊疑不定。
他是走南闯北的生意人,见识远比寻常乡民广博,对一些奇闻异事也有所耳闻。但这等近乎“妖法”的事情发生在眼前,还是让他脊背发凉。
“你…你们确定没看错?真是凭空长出来的?就在一夜之间?”他盯着回来报信、尚且心有余悸的手下,声音都有些变调。
“千真万确啊东家!”那手下哭丧着脸,“小的们昨晚子时到的,白天还好好的,晚上就多了那么一大片鬼东西!黑黢黢、密麻麻,刺又长又硬,碰一下就跟被毒蛇咬了一样!王五现在还在医馆躺着,胳膊肿得跟馒头似的,郎中说那刺上有古怪!”
钱东家沉默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回想起那日见到的赵小满,那个病骨支离、仿佛下一刻就要断气的女子,那双深陷却异常清亮、甚至带着某种洞悉一切冰冷的眼睛…当时只觉得此女不凡,有胆识,却万万没想到,竟可能身怀如此诡谲莫测的手段!
若这荆棘丛真是她所为…那这已非寻常的商业竞争,而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存在!想起赵小满那日决绝的话语——“且看这朗朗乾坤,容不容你!”如今想来,竟似别有深意!
生意人最重利害。赚钱固然重要,但若因此惹上这等拥有“非人”手段的对手,甚至可能祸及自身和家族,那便大大不值了。更何况,对方如今明显有了防备,连官府订单都拿到了手,硬碰硬下去,自己未必能讨到好,反而可能名声扫地,惹上一身骚。
权衡利弊之下,钱东家那股强取豪夺的狠劲儿,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后怕、忌惮和不得不低头的屈辱感。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数日后,一个看似平常的上午,钱东家的马车再次出现在了赵家集。只是这一次,阵仗与之前截然不同。没有横冲直撞,没有恶仆开道,马车低调地停在村口,钱东家独自一人下了车,甚至换上了一身略显朴素的深色布衣,脸上那惯有的倨傲和精明也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几分忐忑的恭敬。
他没有直接去布庄,而是请人通传,求见赵小满。
消息传到窑洞,王嫂子等人皆是愕然,随即警惕起来。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快嘴刘哼道。
“他又想耍什么花样?”张寡妇皱眉。
王嫂子看向赵小满:“小满,见是不见?”
赵小满靠在榻上,气息比前几日更微弱了些,听闻钱东家求见,她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左臂上的印记安安静静,仿佛那次疯狂的催生后,暂时陷入了沉寂。
“让他…进来吧…”她的声音轻若蚊蚋。
王嫂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去将钱东家引了进来。
钱东家走进这间低矮、简陋却莫名让他感到压力的窑洞,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榻上那个形销骨立的身影上。看到赵小满那副仿佛随时会油尽灯枯的模样,他心中那点残存的疑虑也彻底烟消云散——若非身怀异术,一个寻常病弱女子,岂能有那般手段和魄力?
他不敢怠慢,上前几步,竟对着榻上的赵小满,躬身行了一礼,姿态放得极低:“赵姑娘,钱某…前来叨扰了。”
赵小满没有回应,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
钱东家被她看得心中发毛,硬着头皮道:“前几日…是钱某猪油蒙了心,行事鲁莽,多有得罪!冒犯了姑娘,也惊扰了贵庄…钱某今日特来赔罪!”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礼单,双手奉上,“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望姑娘海涵,莫要与钱某一般见识。”
王嫂子接过礼单,瞥了一眼,上面列着不少贵重的药材、绸缎和银两,这“薄礼”可是一点都不薄。
赵小满这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淡漠:“钱东家…今日前来…只为…赔罪?”
钱东家心中一凛,知道瞒不过,连忙道:“自然…自然也是为了表明心迹。从今往后,我‘瑞福祥’绝不再打贵庄的主意!贵庄的生意,钱某也绝不敢再行干扰!非但如此,若贵庄日后有何需用,或是这‘丰女布’有意销往县城乃至州府,我‘瑞福祥’愿效犬马之劳,提供渠道,只收取微薄佣金,绝无二心!”
他这话,几乎是彻底服软,并表达了合作的意愿, 尽管 是在绝对尊重丰女布庄主导权的前提下。
赵小满沉默了片刻,那沉默让钱东家额角的汗又冒了出来。
良久,她才轻声道:“如此…甚好。”
“望钱东家…牢记…今日之言。”
“生意…可以做…但规矩…要守。”
“若再有…下次…”她没有说下去,但那双眼睛中一闪而过的冰冷,让钱东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仿佛又看到了那夜狰狞的荆棘尖刺。
“不敢!绝不敢有下次!”钱东家连忙保证,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礼…拿回去。”赵小满最后说道,“丰女村…不兴…这个。”
“送客。”
钱东家哪里还敢多留,如蒙大赦,再次躬身行礼,几乎是倒退着出了窑洞。
离开丰女村,坐回马车上,钱东家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如今在他眼中充满神秘与危险的村庄,心中再无半分觊觎,只剩下深深的忌惮。
此番赔罪,虽折了面子,但也算是消弭了一场潜在的祸事。至于合作…或许,与这等人物保持一个良好而疏远的关系,才是明智之举。
窑洞内,王嫂子等人看着钱东家狼狈离去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就这么…放过他了?”快嘴刘有些不甘。
“不然呢?”张寡妇叹了口气,“他既然服了软,咱们也不能逼得太甚。毕竟是在县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王嫂子则看向赵小满,眼中充满了敬佩与心疼。她知道,若非小满那神鬼莫测的手段彻底震慑住了对方,今日之事,绝不可能如此轻易了结。
赵小满疲惫地闭上眼,轻声道:“立威…即可…不必…结死仇…”
“往后…专心…织布…”
威压服软,风波暂息。
经此一役,丰女布庄不仅守住了自己的产业,更是在安县境内立下了赫赫声威。连县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布商都铩羽而归,被迫赔罪,还有谁敢轻易招惹?这为布庄未来的发展,扫清了不少障碍。
然而,赵小满的身体,却也因这次强行催生荆棘,变得更加岌岌可危。那墨黑的印记,如同蛰伏的凶兽,在短暂的沉寂后,不知又会带来怎样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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