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洪流裹挟着新生事物奔腾向前,而在丰女村这片日益繁盛的土地上,并非所有的荣光都属于锐意进取的年轻一代。有那么一些人,她们如同村口那株历经风霜却愈发虬劲的老槐树,以其深植于土地的根系与宽厚伸展的枝叶,为这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提供着一份沉静而不可或缺的荫庇。张寡妇,便是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位。
如今的张寡妇,已是满头银丝,梳理得一丝不苟,在脑后挽成一个干净利落的髻。岁月的刻刀在她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纹路,但那双曾经饱含风霜与忧患的眼睛,如今却沉淀着一种通透的慈和与宁静。她的背微微佝偻,步履也不复当年的轻快,需要倚着一根打磨得光滑的黄杨木拐杖,但她的身影出现在村中任何地方,都会立刻引来恭敬的问候与发自内心的关怀。
在丰女村,张寡妇享受着近乎“老祖宗”般的尊崇。这份敬重,并非源于她的年岁,也非源于任何显赫的过去,而是源于她在这片土地变迁中所扮演的角色,以及她自身所代表的坚韧、慈爱与包容的品质。
她是这片土地上旧时代苦难的活见证,也是新时代福祉的最早受益者与坚定支持者之一。当年,她失去独子,守着几亩薄田艰难度日,是村里最早响应赵小满“女户承田”号召的几人之一。她以老迈之躯,颤巍巍地在属于自己的田契上按下手印的那一刻,不仅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无声地激励了无数仍在观望、恐惧中的同命女子。人们敬重她,因为她曾与她们一同在泥泞中挣扎过,她的选择,具有一种先驱般的说服力。
如今,她年事已高,早已不再亲自下田劳作。赵小满早在数年前,便以农学院和村集体的名义,为她定下了丰厚的养老钱粮,确保她衣食无忧。但张寡妇并非坐享其成的闲人。她那座收拾得整洁敞亮的小院,成了村里一个特殊的“信息交汇站”与“心灵憩园”。
每日清晨,总有早起的妇人顺路将新摘的、最水灵的瓜果蔬菜放在她的窗台上;午后的暖阳里,会有刚忙完手头活计的年轻媳妇过来,一边帮她捻线、缝补些轻省衣物,一边絮叨着家长里短、村里新近发生的趣事或烦恼;傍晚时分,那些跟随王嫂子学习了防身术、精力旺盛的半大丫头们,也喜欢聚在她院外的石碾旁,叽叽喳喳地分享着学来的新招式,偶尔还会演练一番,请张婆婆“点评”。张寡妇总是笑眯眯地听着,看着,适时地递上一碗温水,或是一把自家院里结的甜枣。
她很少长篇大论地说教,但偶尔的一两句话,却往往能切中肯綮。谁家婆媳闹了别扭,心里憋屈,来她这里坐坐,听她慢悠悠地讲几句“过日子就像磨豆腐,总要相互容让几分才能出浆”之类的老理,心里的疙瘩往往便能消解大半。哪个年轻女子在经营田产或副业上遇到了难处,愁眉不展,她也会以其数十年的生活智慧,给出些看似朴素、实则实用的建议。她仿佛是这个急剧变化的村庄里,一个恒定而温暖的存在,用她的平和,安抚着人们因变革而偶尔焦躁的心。
村里的大小事务,但凡涉及传统礼俗、人情往来的,村长和几位耆老也总会习惯性地来征求她的意见。婚丧嫁娶的仪式流程,邻里纠纷的调解分寸,她总能依据古老的村规民约,结合当下的新情况,提出让各方都信服的处理办法。她的存在,使得丰女村在拥抱崭新未来的同时,并未完全割裂与过去的联系,保留了一份属于乡土社会的温情与秩序。
对于赵小满、孙巧儿、柳绣娘这些已然飞出丰女村、在更广阔天地翱翔的“女儿们”,张寡妇更是她们内心深处最柔软、最坚实的后盾与牵挂。她们无论身处何地,官居何职,每逢年节,或是得了稀罕的物件,总会派人甚至亲自回村,给张寡妇送来问候与礼物。赵小满在推动“万国农桑会”那般浩大工程间隙回村时,也必定会抽出一个下午,安静地坐在张寡妇的小院里,不谈论任何天下大事,只是听老人家絮叨村里的雨水、新孵的小鸡,仿佛如此便能洗去一身风尘,找回最初的宁静。
这一日,正值张寡妇七十五岁寿辰。无需刻意组织,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派了人前来道贺。小院里熙熙攘攘,充满了欢声笑语。柳绣娘派人从省城快马加鞭送来了柔软舒适的崭新棉袍和滋补的药材;孙巧儿虽身在京城无法脱身,也托人捎来了精致的点心和一封亲手写的、字迹工整的祝寿信;赵小满更是提前数日便安排农学院厨房准备了丰盛的寿宴,就在张寡妇院外宽敞的场院上摆开,邀请全村老少一同分享。
王嫂子带着护卫队的姐妹们,将院落内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布置得喜庆红火。村里的妇人们各自拿出看家本领,烹制了拿手的菜肴。孩子们穿着新衣,在人群中穿梭嬉戏,不时被长辈叫住,塞一块糖果或糕点。
寿宴开始前,赵小满携着张寡妇的手,缓步走到院中。看着满堂的欢声笑语,看着眼前这一张张洋溢着幸福与感激的面孔,张寡妇的眼眶微微湿润了。她用力握了握赵小满的手,声音有些哽咽:“小满啊……婆活了这么大岁数,从前做梦也没想过,能有今天这般光景……看着你们一个个都出息了,看着咱们村变得这么好……婆这辈子,值了……”
赵小满心中亦是暖流涌动,她轻声道:“张婆婆,是您和村里的长辈们,用你们的坚韧,为我们铺了路。今天的丰女村,有您的一份大功德。”
村民们自发地聚拢过来,向这位可敬的老人表达最诚挚的祝福。没有繁文缛节,只有最朴素的感激与爱戴。孩子们清脆地喊着“张婆婆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轻人们恭敬地行礼,老人们则与她执手相看,眼中满是历经沧桑后共享太平盛世的慰藉。
夕阳的余晖将小院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炊烟袅袅,笑语喧阗。张寡妇坐在主位,身上穿着柳绣娘送的新棉袍,面前是满桌的佳肴和来自四方的心意,她满是皱纹的脸上绽放着如同秋日菊花般灿烂而安详的笑容。
她或许不曾像赵小满那样推动时代的巨轮,不曾像孙巧儿那样于细微处撬动观念的壁垒,不曾像柳绣娘那样缔造商业的传奇,也不曾像王嫂子那样铸就安全的防线。但她,以及像她一样的老一辈丰女村人,以其一生的劳碌、坚韧与慈爱,为这片土地的变革提供了最深厚、最温润的土壤。她的安享晚年,受全村敬重,正是这个村庄在迈向文明与富足的同时,未曾丢失尊老敬老、知恩图报这一传统美德的明证。这份映照在慈祥暮年里的光辉,与那些闪耀在青春奋斗中的光芒一样,共同构成了丰女村,乃至这个时代,最动人、最完整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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