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指挥部内，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粗糙的木桌上铺着一张巨大的、边角已经磨损的演习区域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蓝军防御工事、兵力分布和火力点。油灯的光晕在几张紧绷的脸庞上跳跃，将紧张和焦虑无声地放大。
波岩司令派来的前线总指挥，是一位资历深厚但风格偏保守的SNLA老将，名叫坤泰。他双手撑在桌沿，花白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目光在地图上红军正面进攻路线上来回扫视，那里标注的蓝军防御力量最为雄厚。
“正面强攻，代价太大。”坤泰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梭温把主力都堆在了304高地一线，火力配置很强，我们缺乏重武器，硬冲只是送死。”
几位营连长默默点头，气氛更加压抑。正面强攻确实是下下策，但除此之外，似乎别无他法。蓝军依托有利地形，构筑了绵密的防线，像一只蜷缩起来的刺猬，让人无处下口。
“必须调动他们，让他们动起来，露出破绽。”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默。众人望去，是站在稍后位置的陆小龙。他作为尖刀连连长，军衔最低，但因其在之前任务和演习中的惊艳表现，被特许参加这次作战会议。
坤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说得轻巧，怎么调动？梭温那小子虽然狂妄，但也不是傻子，不会轻易离开他的乌龟壳。”
陆小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上前一步，手指点向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侧翼区域：“这里，黑风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手指落点处。那里地形极其复杂，标注着陡峭的悬崖、密不透风的原始丛林和一条几乎被废弃的猎户小径。地图边缘甚至有一行小字注释：“通行困难，不建议大部队行动”。
“黑风谷？”一名营长嗤笑一声，“小龙连长，你知道那里的地形吗？别说穿插部队，就是猴子过去都得摔死几个！而且这条小路根本瞒不过蓝军，梭温肯定派了人监视。”
“正因为难，才是机会。”陆小龙目光锐利，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梭温知道那里难走，所以他的防御重点绝不会放在那里。监视肯定有，但兵力绝不会多，警惕性也会相对较低。他认为我们不敢走，也不会走。”
他的手指顺着那条蜿蜒的、几乎看不清的虚线向前滑动，最终猛地戳在蓝军指挥部后方的一个点：“我们从这里钻出去，直插他的心脏！”
指挥部里一片寂静，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所有人都被这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惊呆了。
“异想天开！”刚才那名营长首先反驳，“你的连队是铁打的？能飞檐走壁？就算你侥幸穿过去了，面对蓝军指挥部守备部队，你一个连够干什么？到时候穿插部队全军覆没，正面进攻又打不开局面，我们就彻底输了！”
“不是侥幸，是计算。”陆小龙毫不退缩，他转向坤泰，“总指挥，我研究过这条路线，也亲自侦察过外围。确实极其艰难，但我有把握，我的尖刀连能过去。我们需要的是出其不意和速度。”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沉凝：“至于指挥部守备，梭温的注意力全在正面，后方必然相对空虚。我们不需要全歼他们，只需要制造足够大的混乱——炸掉通讯枢纽、端掉指挥所，哪怕只是让他们相信后方出现我军主力，就足以动摇正面防线军心。届时正面主力趁势猛攻，胜负可定！”
坤泰的目光在地图和陆小龙坚毅的面孔之间来回移动，内心激烈斗争。他是个老成持重的指挥官，本能地厌恶这种高风险的计划。但眼前的战局又确实僵持，常规打法看不到胜算。而且，他内心深处也渴望给嚣张的梭温一个教训。
“你的连队，伤亡预计多少？”坤泰沉声问，这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陆小龙沉默片刻，坦然道：“地形导致的非战斗减员不会少。如果被蓝军提前发现，交火起来，伤亡可能过半。但这是值得的冒险。”
“拿整整一个精锐连队去冒险？”有军官低声嘀咕。
“如果失败，我们输掉演习。如果成功，我们赢的不仅仅是一场演习！”陆小龙的声音陡然提高，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军官，“我们赢的是信心！是告诉所有人，SNLA的军人有能力用智慧和勇气撕开任何看似坚固的防线！梭温和他代表的那些倚仗背景、轻视我们的人，必须为他们的傲慢付出代价！”
这番话戳中了许多底层军官的内心。他们对梭温这类依靠父辈权势爬上高位的军官早已不满，陆小龙的计划虽然冒险，却充满了向权威挑战的痛快。
坤泰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他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好！就这么干！陆小龙！”
“到！”陆小龙挺直胸膛。
“命令你部尖刀连，即刻准备，执行侧翼迂回穿插任务！目标：黑风谷渗透，直插蓝军指挥部所在地——野狼峪，不惜一切代价制造混乱，配合正面总攻！”
“是！保证完成任务！”陆小龙敬礼，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其他各部！”坤泰转向其他人，“严密监视正面敌军动向，佯攻部队加强活动，制造主力即将强攻的假象，吸引梭温的注意力，为尖刀连的行动创造条件！总攻时间，定于明日正午十二点整！以红色信号弹为号！”
“是！”军官们齐声应道，指挥部的气氛瞬间从沉闷变为激昂，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会议结束，军官们匆匆离去准备。坤泰叫住了正要离开的陆小龙。
“小龙，”坤泰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带着一丝长辈的担忧，“这个计划很冒险。我知道你和梭温有过节，但别让仇恨冲昏头脑。把兄弟们尽可能带回来。”
陆小龙郑重地点点头：“总指挥，我明白。我不是为了私仇，是为了胜利。我会对每一个兄弟负责。”
离开指挥部，夜晚的冷风一吹，陆小龙沸腾的热血稍稍冷静。他抬头望向漆黑的山峦轮廓，那里是死亡与荣耀并存的黑风谷。他知道，这将是他军旅生涯至今最艰巨的一仗，不仅考验军事技能，更考验意志和决心。
他快步回到尖刀连驻地。战士们大多已经休息，只有哨兵在警惕地巡逻。他没有立即召集所有人，而是先叫来了岩迈和扎图。
昏暗的灯光下，他铺开地图，低声传达了任务。
岩迈倒吸一口凉气：“黑风谷？那条路……太险了！”
扎图却眼中放光，摩挲着随身携带的爆破装置：“刺激！够劲！龙哥，说吧，怎么干？”
陆小龙看着两位生死与共的战友，沉声道：“没有退路，只能成功。岩迈，你负责开路和侦察，选拔最擅长攀爬和丛林行动的战士组成前锋。扎图，你负责清除可能存在的障碍和诡雷，并准备足够的炸药，我们要给梭温送一份‘大礼’。”
“明白！”两人压低声音，却语气坚定。
“去准备吧，一小时后，全连集合。”
岩迈和扎图领命而去。陆小龙独自站在帐篷外，望着远处黑暗中如同巨兽匍匐的山影。他知道，此刻的蓝军指挥部里，梭温或许正在得意地推演着如何碾碎红军的正面进攻，绝不会想到，一柄致命的尖刀，正即将悄无声息地刺向他的后背。
这是一场豪赌。赌上尖刀连的命运，赌上演习的胜负，更赌上他陆小龙的军事判断和指挥能力。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这一仗，必须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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