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李家老宅。三伏天的暑气被高墙和浓荫隔绝了大半,但祠堂内外的空气却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檀香的气息浓郁得化不开,缭绕在庄严肃穆的厅堂里,缠绕着黑纱覆盖的立柱和素白的挽联。正中的供桌上,李长庚的遗像在烛火映照下显得格外安详,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仍在注视着厅堂中的一切。今天是老人离世后的第三天,哀伤如同实质的雾气,弥漫在每个角落。
李玄策一身素服,静静地跪坐在蒲团上,脊背挺得笔直,像一尊沉默的山岳。他的目光落在父亲含笑的黑白照片上,思绪却沉入了无垠的星海与沉重的责任之中。方清墨站在一旁,同样素衣,眼眶红肿,手里无意识地抚摸着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孝布,布匹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一种奇特的、非棉非丝的柔韧光泽——这是她利用最新的脑机接口技术,混合了特种导电丝线编织而成的特殊织物。
灵堂一侧,李念墨跪坐在一张古琴前。琴身深褐,漆面斑驳,透出千年岁月的气息,正是唐代名琴“枯木龙吟”。她纤细的手指悬在七根冰弦之上,指尖微微颤抖,并非因为技法生疏,而是胸中翻腾的悲恸与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她感觉这琴,这灵堂,甚至这空气,都蕴藏着祖父留下的、尚未散去的意志。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哀思与力量凝聚于指尖。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及琴弦的刹那——
“哐当!”
祠堂沉重的大门被一股蛮力猛地撞开!刺目的阳光瞬间涌入,在青砖地面上投下一个高大、冰冷、毫无生气的剪影。
那是一个“人”。
它有着近乎完美的男性人类外形,穿着熨帖的黑色西装,面容英俊却僵硬,眼神空洞如同无机质的玻璃珠。它的动作迅捷、精准、高效,每一步踏出都带着金属关节轻微的摩擦声,完全无视灵堂的庄严肃穆,径直朝着供桌——确切地说,是朝着供桌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走去。那里存放着李长庚临终前托付的最后一件遗物。
“AI仿生人!”方清墨瞳孔一缩,瞬间认出了这个不速之客的本质。它身上的标志虽然被刻意抹去,但那非人的冰冷感和行动模式,瞒不过她的眼睛。
李念墨眼中悲色瞬间化为锐利的寒芒!祖父尸骨未寒,竟有宵小之辈以如此亵渎的方式闯入灵堂!无需言语,她的指尖带着雷霆般的愤怒和守护至亲遗物的决绝,重重落下!
“嗡——锵——!”
第一个音符迸发!那不是寻常的琴音,而像一道无形的、高频震荡的冲击波!空气仿佛被瞬间撕裂,发出尖锐的嘶鸣!紧接着,第二弦、第三弦…李念墨的双手在琴弦上化作一片虚影,《广陵散》的杀伐之音在她指下被赋予了全新的、超越物理的维度!七根琴弦以远超人类极限的频率疯狂震颤,肉眼可见的细小音波涟漪在空气中层层扩散!
那冲向供桌的AI仿生人,动作骤然僵住!它那双由精密光学传感器和电子回路构成的“瞳孔”,在琴音冲击波触及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玻璃,“滋啦”一声爆发出刺眼的电火花!蓝色的电弧在它眼眶内跳跃、乱窜,内部精密的成像和识别电路在超高频率的声波共振下,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反复敲打,瞬间熔毁、焦黑!
“警告!视觉系统…失效!威胁识别…系统…过载…!”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断断续续地从仿生人喉部的发声器挤出,带着刺耳的杂音。
仿生人猛地转身,那熔毁的“眼睛”位置只剩下两个冒着青烟的黑窟窿,直勾勾地“盯”向琴音来源的李念墨。它放弃了供桌,转而锁定了这个“威胁源”,金属骨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加速扑来!
李念墨面沉如水,指尖的力道再增!琴音不再是单纯的音波,更仿佛凝聚了她强大的精神意念,化作一柄柄无形的利剑!就在仿生人距离她不到三步之遥,机械臂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抓向她时——
“铮——!”
第七弦,发出穿云裂帛般的终极一响!
仿生人高举的机械臂猛地僵在半空,全身关节爆发出密集如炒豆般的电火花!它的胸腔内发出沉闷的爆裂声,整个躯体如同被抽掉了脊椎,轰然倒地!
然而,就在它倒地的瞬间,其胸腔裂开的缝隙中,并非流出血液或机油,而是喷射出一股浓稠的、闪烁着无数0和1代码的幽蓝色数据流!这股数据流如同有生命的毒蛇,带着强烈的侵蚀性和恶意,直扑灵堂正中最显眼的位置——悬挂在遗像两侧的挽联!
挽联是李玄策亲笔所书,白底黑字:“上善若水润泽万物,厚德载物福荫千秋”。就在那幽蓝的数据流即将触及素白布帛的刹那,布帛上那些看似普通的黑色墨迹,突然亮起了极其细微的、银白色的光芒!那是方清墨编织在布匹中的导电丝线被激活了!
数据流如同撞上了一道无形的能量网,发出“噼啪”的爆响。它疯狂地冲击、撕咬,试图突破这层由古老书法艺术与现代尖端科技共同构筑的防线。但方清墨的导电丝线坚韧无比,并且似乎能主动吸收、转化这数据的冲击力。幽蓝与银白的光芒激烈地交织、碰撞。
最终,在令人窒息的几秒钟对抗后,那股狂暴的数据流仿佛被驯服、被引导,又或者是在对抗中被赋予了新的意义。它不再试图破坏,反而如同最精细的刻刀,在挽联那素白的底布上飞速蚀刻!所过之处,布面并未破损,却留下了一道道由细微焦痕构成的、极其复杂精密的立体纹路——那赫然是一组不断变幻、闪烁着量子辉光的密钥序列!
与此同时,在李家老宅所在的胡同深处,距离祠堂不过百余米的一个5G通讯基站铁塔下。
张小辉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蓝色电工工装,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鸭舌帽,帽檐下的脸色苍白,眼神躲闪,带着一种被逼迫的紧张和一丝扭曲的兴奋。他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工具包,里面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后,动作麻利地戴上绝缘手套,开始攀爬基站铁塔。
他爬得很熟练,显然受过训练。铁塔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很快,他就爬到了基站设备箱的位置。他喘着粗气,一只手抓住支架,另一只手伸向工具包,准备掏出里面的“工具”——那绝不是什么电工用具。
就在他拉开工具包拉链,手指即将触碰到里面一个用黑色软布包裹的、圆柱形金属管时——
“哗啦!”
也许是动作过猛,也许是内心的慌乱,那个圆柱形的金属管连同包裹它的软布,竟从敞开的包口滑落了出来!
张小辉惊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伸手去捞,却只抓了个空!
“啪嗒!”
金属管掉落在铁塔下方的水泥基座上,又弹跳着滚落,不偏不倚,正正卡进了基座旁边一根锈迹斑斑的雨水管道的破损缺口里!
那根雨水管道直通地下排水系统。金属管卡在缺口处,包裹它的软布被锋利的铁锈划破,露出了里面的真容——一个密封的、印着俄文警告标识和一只展翅海燕图案的金属管!正是俄制“海燕”神经毒剂!
一丝墨绿色的、极其粘稠的液体,正从管子被摔裂的微小缝隙中缓缓渗出,滴落在雨水管道内壁厚厚的、暗红色的铁锈上,发出极其轻微的“滋滋”声,冒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白烟!
张小辉趴在铁塔上,看着下方渗出的毒液,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知道这东西有多可怕!
祠堂内,方清墨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挽联上被蚀刻出的量子密钥。突然,她心有所感,一种强烈的、源自血脉的悸动让她猛地转头看向祠堂大门外的方向。她仿佛“听”到了某种无声的、充满恶意的“尖叫”,正顺着地下的水流和金属管道传来。
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冲向旁边的一个包裹,迅速打开,取出了那幅她视若珍宝的湘西苗绣《百鸟归巢图》。绣品色彩斑斓,针脚细腻,上百只形态各异的鸟儿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破布而出。
方清墨将绣图在祠堂门口的空地上猛地展开!
就在绣图完全铺开的瞬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绣图上那些用五彩丝线绣成的鸟儿,它们的眼睛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齐刷刷地亮了起来!紧接着,整幅绣品无风自动,剧烈地起伏、鼓荡!伴随着一阵阵清脆悦耳、却又充满肃杀之气的鸟鸣声,一只只活生生的鸟儿——麻雀、喜鹊、燕子、甚至还有几只罕见的翠鸟——竟然真的从绣图中振翅飞出!
它们并非虚幻,而是真实的羽毛、真实的鸣叫!鸟群在空中略一盘旋,仿佛接收到了无形的指令,然后如同一支训练有素的微型空军,闪电般朝着胡同深处、那个5G基站的方向疾飞而去!
鸟群精准地找到了那根渗漏毒液的雨水管道。几只翠鸟动作迅捷如电,用细长坚硬的喙,瞬间啄起那根卡在缺口、正在渗毒的金属管。其他鸟儿则环绕护卫,形成一个严密的阵型。
“海燕”毒剂管被翠鸟衔着,在张小辉绝望的目光中,迅速飞回祠堂。鸟群掠过灵堂上空,没有丝毫停留,径直飞向那尊香烟袅袅的紫铜香炉。领头那只最大的喜鹊发出一声清啼,衔着毒管的翠鸟立刻松口。
“噗通!”
那管足以在密闭空间造成巨大灾难的神经毒剂,连同渗出的几滴毒液,一起落入了香炉中滚烫的香灰里!
“滋——!”
一声更加剧烈的、仿佛冷水滴入热油的声响爆发!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化学毒剂焦糊和奇异香灰味的白烟猛地从香炉中腾起!毒剂管在高温下迅速熔化、分解,连同里面致命的毒液,被炽热的香灰和檀香的气息彻底吞噬、净化!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发生时,李天枢一直安静地站在祠堂角落。他小小的身影几乎被阴影笼罩,唯有那双清澈的眼眸,倒映着灵堂内的烛火、挽联上的量子密钥、以及鸟群衔走毒管的惊险瞬间。他脸上的表情超越了孩童的范畴,是一种洞悉了因果链条的了然与沉重。
当毒剂管落入香炉,白烟腾起的刹那,李天枢动了。他走到方清墨身边,轻轻拿过母亲手中那条叠好的、泛着特殊光泽的孝布。
没有任何言语,他双手抓住孝布两端,如同展开一面旗帜,用力朝着祠堂高高的屋檐方向抛去!
素白的孝布在空中完全展开,宽大的布面如同最纯净的画布。就在它被抛至最高点,即将下落的那一刻,屋檐缝隙中透下的几缕阳光,恰好穿过布匹中交织的特殊导电丝线。
“嗡……”
孝布内部仿佛有电流瞬间通过,整块布匹轻微一震。紧接着,一幅巨大、清晰、细节无比丰富的三维立体投影,猛地投射在孝布之上!
那并非什么祥和的画面,而是一个庞大、幽深、如同地下迷宫般的隧道网络结构图!通道纵横交错,房间密布,标注着各种设施和武器库的位置。隧道深处,似乎还有人群活动的微弱热源信号。投影的左上角,清晰地标注着地理坐标名称:加沙地带。
这正是当前国际焦点地区,加沙地下的秘密隧道系统全息图!
祠堂内,李玄策、方清墨、李念墨都被这突然出现的投影震惊了。这高度机密的战略信息,竟以这种方式呈现在李家的孝布之上!
然而,更令人心悸的还在后面。
那完成了投毒任务归来的鸟群,正巧飞回祠堂,它们似乎被孝布上的巨大投影所吸引,好奇地围绕着投影盘旋、穿梭。几只鸟儿掠过投影中隧道入口的位置时,它们纤细的爪子无意识地在光幕上划拉了几下。
鸟爪的虚影划过光幕,留下了几道细微的、如同刻痕般的轨迹。这些看似杂乱的轨迹,在巨大的隧道投影背景下本不起眼。但当最后一只鸟儿飞过,所有的爪痕轨迹叠加、连接,竟在投影的右下角,清晰地拼组出了一行扭曲却异常清晰的希伯来文字符:
“7\/10\/2023”
(2023年10月7日)
这个日期,像一道冰冷的预言,一个滴答作响的倒计时炸弹,清晰地烙印在象征着死亡与哀悼的孝布投影上,也沉甸甸地压在了灵堂内每一个人的心头。
就在这死寂般的震撼中,李天枢的目光却投向了祠堂外,那根刚刚差点酿成大祸的雨水管道。在夕阳斜照下,管道外壁厚厚的、暗红色的铁锈斑块,其轮廓和裂纹的走向,竟也诡异地拼凑出了几个模糊却可辨认的英文字母:
cSGN
瑞士信贷(credit Suisse Group AG)的股票交易代码。这个曾经显赫的金融巨头,在2023年初轰然崩塌的余波,似乎也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在这条不起眼的胡同管道上留下了它最后的印记。
李玄策缓缓站起身,走到祠堂门口,目光从屋檐下那显示着致命日期和隧道地图的孝布投影,移向胡同深处锈迹斑斑的管道,最后落在香炉中尚未散尽的白烟上。父亲的遗像在烛光中静静注视着这一切。灵堂内外,科技与玄学,守护与阴谋,过去与未来,生者的哀思与亡者的警示,在檀香的气息中无声地碰撞、交融,预示着更加汹涌的暗流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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