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帅。半年不见,风采依旧。”
郭普涛恭维着,所谓的至交好友,不过就是他的自称。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身份的人,那就是他在程毅这里,挂了官职,乃是郧阳府礼局僧纲参事,也就是负责管理僧众事情的。
这个官职对于别人来说有点侮辱人了。
但对郭普涛来说正好。
他就是和尚,而且他不是简单的和尚,他是正经拜过大禅师的,只是后来自己出来跟着白莲教混罢了。
只能说元朝的僧道免税,是真的养活了一大群地方的豪强。
总之看到了郭普涛,程毅笑了笑说:“不知道郭朋友此来为公?还是为私?”
郭普涛听到这话,尴尬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说:“自然是为了私事。程帅且容下禀。我大宋治平皇帝陛下,听闻大帅以甲卖襄阳,而襄阳孟海马却至今不提联盟之事,并对此几近遮掩,不知可有此事?”
郭普涛身后跟着的几个人,也都悄悄打量着程毅。
很显然,他们就是“徐宋的善意”。
程毅笑容有点僵硬,但还是平静的说:“盟友一事,自然是你情我愿,提与不提,都不干系买卖。”
一听这话,这些人眼底尽是兴奋。
这么一来,只要能出得起价码,岂不是说他们就能从程毅这里弄来甲?
造甲不简单。
牵扯了太多行业,需要太多的工匠,在没有稳定生产来源的徐宋政权,每一套甲具都弥足珍贵。
当然,倒也不是徐宋政权不想造甲,而是因为甲匠全被元朝集中安置了。
掌握甲匠的,要么是元朝宗王,要么是地方军侯,要么地方重镇。
江汉与淮南一线,是元朝重点防御的地区,根本不可能在这里放下多余甲匠。
所以他们打下来地方之后,抢来的甲匠,都被下边各个红巾头领带走了,要么私藏,要么只充作维修,并没有跟程毅一样,成功集中了资源,并且有意识的编户齐民。
直到现在,徐宋政权还是两个丞相,各自管着一摊子事情。
中枢就是一个吵架的地方,徐寿辉本人虽然也想破局,奈何倪文俊他们不允许,他现在其实更像是个“吉祥物”。
总之,他们虽然挺好奇程毅从哪里弄来甲匠的,但不管如何,程毅这边有甲可以卖,这就够了。
而郭普涛这边提孟海马,就是为了挑拨程毅与孟海马的关系。
他来这里两个目的。
一个是拉拢程毅,就算不能将他带进徐宋政权,但也可以将他充作盟友。
孟海马在沔阳打了陈友谅一顿,这不是简单打人,而是赤裸裸的挑衅徐宋政权的威严,尤其是如今陈友谅的顶头上司丞相倪文俊,那叫一个气啊!
你说你打就打了,你是怎么敢在陈友谅亮明身份之后,继续暴打的?
这不是不给我倪文俊脸吗?
所以徐宋高层都意识到了,孟海马与他们无合并的可能,唯有一战。
那么远交近攻之下,程毅这个被伤害得极深的“大怨种”,就是徐宋最值得拉拢的对象。
此外,隔壁随州明玉珍也跟孟海马的麾下交手了。
毕竟襄阳拿下了,孟海马也需要朝着外边扩张。
徐宋不好打,程毅躲山里,南阳是真盟友,那么唯一能动手的地方,就是随州了。
而随州是明玉珍这个土豪结寨自保的地方。
他已经成功聚拢了十万众,把控随州之地,并且朝着南方的德安府城进攻,只要功成,明玉珍就是德安一霸。
这样一来,徐宋高层就已经盘算好了,只等他们在东面腾出手,就转过头来,利用一圈“盟友”,将孟海马干掉。
至于这个目的,能否达成,说实在的,郭普涛也没底。
因为他摸不清程毅的态度。
果然,如他所料。程毅冷漠的将这件事揭过:“行了,既然是私事,就不要占太多时间了。本帅还得处理军政要务。”
“啊哈哈……”郭普涛干笑一声,然后介绍起身边的人来:“这位是陈友直(陈友谅的亲二哥),乃是倪丞相所遣,此来想要问程帅,购置一批甲兵。
至于价格,只要您有需要,可以直接开口。
不论何物。”
程毅闻言挑了挑眉头说:“确定是来问我买甲的?我这里的甲,可不是什么百战好甲,质量相当一般。”
郭普涛都被噎住了。
真的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哪有这么做生意的?
不过面对程毅这番话,陈友直倒是平静很多:“有价就行,只要价格公道,一切都可以谈。比如,盐、粮。”
程毅打量了两眼陈友直,笑呵呵的说:“倒是一句话,让我起了做买卖的心思。那么,如果可以,我不要盐、粮。我要匠人,不管什么手艺,一套甲,换一户匠。”
“……”
陈友直微微皱眉。
郭普涛也古怪看着程毅:“不知程帅,境内粮草,可充盈?”
“放心,不够,出兵就是。”程毅并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若是你能答应,那么这个买卖就能成。若是不成,那就算了。最近我正在跟元狗作战,甲兵还是自足为先。”
“可以。”陈友直直接应下来,“不过程帅,不管是什么匠人,只要一户,你就给一套?”
“对,一户,而且要完整的直系三代都在户册内的。我可不想收来的匠户,家小还被别人捏着。”
程毅再补了一句。
陈友直笑着说:“那么,可签契?”
“可以。”程毅来者不拒。
陈友直很爽快的敲定了一千五百具甲的交易份额,程毅让人给了一百领,当做样品。
郭普涛呆呆看着陈友直杯带离。
然后在程毅的呼唤声中,才算是清醒过来:“大帅。这……”
“行了,私事算是聊完了。治平皇帝想要与我结盟就算了。不过马上入夏,江陵城差不多可以攻破了。”程毅看着郭普涛笑道,“我马上要对归峡二州动手,彻底堵住四川兵马东出可能。
你告诉治平皇帝,只要在长江上助我拦住岳州元帅兵。
那么联盟的事情,也就成了。”
郭普涛瞪大了眼睛:“可是程帅……您就这么说了,不怕我将您的心思上报陛下?”
“你是个聪明人。”程毅走下上位,“不然你也不会接了我给的官职。归峡二州我一动,孟海马必然坐不住。到时候他肯定会找机会找我麻烦。
所以,你懂的。
不管如何,我在徐宋政权都是外系势力,除非地盘足够广大,战略位置足够要害,否则我是不可能登堂入室的。
那么你既然选择接受我的官职,就已经跟我绑到一起了。
不管局面如何,世人只会看到你我一体。
我昌盛,你才能爬上去。
因为我需要有人替我在治平皇帝面前说话。
不是吗?”
郭普涛盯着程毅,在他走下来靠近的时候,下意识的后撤了一步。
这人……好可怕!
他感觉自己的一切盘算,都被看透了。
“所以。孟海马一直不提你们的联盟,而你一直提,就是为了……接下来的大义?”
“算是吧。”程毅看了一眼门口,太阳高照,而屋内却阴凉得很,“师出有名,名正言顺。这年头,诚信很宝贵。但更重要的还是言必信,行必果。背信弃义死全家,我绝对说到做到。”
程毅咧开嘴笑,露出森白牙齿,但也让郭普涛感到无比恐惧。
大义?信誉?这年头谁还有?
似乎因为尔虞我诈久了,他都忘了世界需要道德这件事了。
但现在道德的高地始终在程毅这里,哪怕看起来他好像很亏,可对于一个政权来说,有些时候损失的利益,又何尝不是毒药?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你有反抗能力,你能在未来数年内,将自己的根基扎实壮大。
“那襄阳……”
“自然是我的战利品。”程毅悠悠的说,“可别觉得我说大话,孟海马他们我还没放在眼底,只是因为徐宋的存在,这才缓了缓。
结果,徐宋,治平皇帝都成傀儡了……局面就这……呵呵。”
郭普涛懂了。
程毅就是看各家成色才躲在一边,结果看了一圈,酒囊饭袋,不堪一击,于是他决定出手了。
“时间很近,你可得发挥你的口舌能力,需要钱财什么的直接开口。最近清查佛寺,刮了三百多斤的黄金,绝对够你交游用的。”
郭普涛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吐槽。
他虽然是僧纲参事,但只是挂名,他又不干活,结果你居然真的对寺庙下手了。
不过郧阳附近的寺庙有限,大部分是从安康各地弄来的。
但有三百斤黄金,这个数目,有点夸张了!
“属下知道怎么做了。”郭普涛第一时间给了表示。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程毅的屏风后边,缓缓走出了挺着肚子,拿着书卷的奚争渡:“他能信?”
“从他选择押宝我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得选。”程毅平静的回答,“就好比他从徐宋回来之后,三句不理皇帝一样。
很显然,他重新拥抱了徐寿辉。
并且徐寿辉有引我做外援的心思。
那么想要介入徐宋朝局,我需要一个突破口。
这个突破口,就是襄阳。”
奚争渡看着程毅的解释,也明白程毅这些日子一直推演的局面是什么了。
“拿下襄阳,大部分事情就顺了吧。”
“对。”程毅赞许的颔首,“拿下襄阳,我们实力壮大。拿下襄阳,徐宋政权就得拉拢我。拿下襄阳,我就能开始经略长江。拿下襄阳,我们地盘扩大,人口增多,资源更多,那么接下来就能对川蜀与湖广进行全方位的攻略了。
进可争,退可守。
等拿下襄阳,控制好局面,或许咱们的孩儿就出生了。”
程毅看了一眼奚争渡的小腹:“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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