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深渊的坠落没有尽头。
陆凡蜷缩在幽嬛以最后力量凝成的血茧中，耳畔是撕裂般的风啸。骨刃在他怀中剧烈震颤，刀身泛起的微光勉强照亮周围——那并非黑暗，而是不断扭曲、翻滚的浑浊气流，夹杂着破碎的仙神骸骨与凝固的怨念。
“撑住……这空间乱流……是强制转移……”幽嬛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血茧的光芒也明灭不定。
就在陆凡感觉自身魂魄都要被这无序虚空撕扯开来时，怀中的九狱镇魂塔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悸动。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原本狂暴混乱的空间乱流仿佛遇到了君王，瞬间温顺下来，被强行抚平、梳理。下坠感戛然而止，他仿佛悬浮在了一片绝对静谧的虚无之中。
是鬼帝血脉！在感受到外界空间之力的压迫时，自行显化威能，镇压了这片紊乱的虚空！
“咳……算你这微薄血脉……还有点用……”幽嬛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虚弱，但毒舌本色不改。
陆凡来不及回嘴，他感到脚下一实，已然站在了坚实的地面上。周围的景象清晰起来——是他那间狭小却熟悉的出租屋。窗外，城市的霓虹灯依旧闪烁，仿佛之前南天门下的惊魂、星河胃囊中的死斗，都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但他身上破损不堪、沾满不明污渍的外卖制服，怀中依旧滚烫嗡鸣的骨刃，以及识海中明显黯淡了许多的幽嬛血影，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经历的真实与惨烈。
“我们……回来了？”陆凡有些难以置信，声音沙哑。
“不然呢？难道你真想在那些神仙的消化物里安家？”幽嬛的身影在他识海中凝聚，比往常虚幻了不少，但眼神依旧带着惯有的嫌弃，“不过是借助空间乱流和你的血脉之力，强行跳转回了现世的坐标锚点。哼，代价就是本座积攒的那点力量，又耗去七七八八。”
陆凡心念沉入识海，看向那悬浮的九狱镇魂塔。塔身似乎并无明显变化，但在塔基处，却多出了一点极其微小的、不断扭曲变化的暗沉光斑，像是沾染了什么不洁之物。
“别看了。”幽嬛语气凝重起来，“那‘弑神套餐’的因果，还有强行突破南天门、冲撞天庭规则的业力，都沾在塔上了。虽然被你的血脉和塔身本身挡下了大部分，但残余的纠缠，也需要时间慢慢净化。在你足够强大之前，再贸然触碰那个层次的存在，就是找死。”
陆凡点了点头，这次经历让他真切感受到了自身与那些真正“神仙”之间的差距。若非鬼帝血脉和九狱塔的神异，他早已死得连渣都不剩。
他脱下破损的制服，走进狭小的卫生间，用冷水用力冲洗着脸颊，试图驱散那萦绕不散的腥甜与腐朽混杂的气味。冰冷的水流让他冷静下来。
变强！必须更快地变强！
仅凭现在的实力，别说追查父母失踪的真相，连自保都步履维艰。这次是侥幸逃脱，下次呢？
他盘膝坐在床上，意识再次沉入九狱镇魂塔。
第一层，时狱空间。灰蒙蒙的雾气缓缓流动，十倍的时间流速依旧。但陆凡能感觉到，塔内储存的魂力，在经历了连番大战和最后的空间跳转后，已经消耗颇巨。
“那只凶煞，‘地铁噬魂怪’，炼化得如何了？”陆凡问道。这是他潜入废弃地铁站的主要目标。
“还在第一层慢慢磨。”幽嬛的身影出现在他旁边，抱着手臂，“按部就班，还得几个时辰。怎么，等不及了？”
“我需要力量。”陆凡看向幽嬛，眼神坚定，“更快获得力量的方法。”
幽嬛与他对视片刻，红唇微勾，露出一抹预料之中的弧度：“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也罢，那只噬魂怪虽是凶煞里垫底的存在，但好歹位阶到了。炼化它，正好能满足初步解锁第五层的条件。”
“第五层……”陆凡想起大纲中的描述，“血狱熔炉？”
“不错。”幽嬛颔首，“九狱镇魂塔，前四层侧重‘时狱’，掌控时间流速与回溯，是根基。从第五层开始，则将逐步解锁各种针对‘鬼物’‘能量’乃至‘法则’的专项能力。这血狱熔炉，便是专司‘炼化’与‘萃取’的所在。”
她袖袍一挥，塔内景象变幻。
第五层，血狱熔炉！
刚一进入，一股灼热、暴烈、带着极致毁灭与涅盘重生气息的热浪便扑面而来！与下面几层灰蒙或阴冷的环境截然不同，这里仿佛是一个巨大熔炉的内部。
四周的“墙壁”是暗红色的，如同烧红的烙铁，上面流动着密密麻麻、闪烁着幽光的古老符文，那些符文像是活物般缓缓蠕动，每一次闪烁都引动下方炽热能量的涌动。脚下是类似网格状的透明能量层，透过网格，可以看到下方翻腾奔涌的、如同岩浆般的赤红色能量流——那是高度浓缩的，蕴含着一丝“焚尽”法则的至阳炼鬼之力！
空间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不知名黑色金属构成的鼎炉虚影，炉身雕刻着万鬼被焚烧、炼化、最终归于纯粹的狰狞图案，一股洪荒、古老、威严的气息弥漫开来。
而之前被吸入塔内，还在第一层被慢慢炼化的那团属于“地铁噬魂怪”的庞大阴气，此刻正被一股无形之力强行抽取、转移，投入这尊中央鼎炉之中。
“看好了，乡巴佬。”幽嬛抱着手臂，悬浮在一旁，语气带着一种展示自家宝库的矜傲，“这才是九狱镇魂塔真正高效的炼化模式。血狱熔炉，基础炼化速度提升百分之三百！并且，有几率触发‘熔炉特性’，提炼出特殊产物。”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当噬魂怪的阴气被投入鼎炉的瞬间，炉内“轰”地一声，燃起了赤金色的火焰！
那火焰并非凡火，跳跃间仿佛有无数微小的符文在生灭。凶煞级的噬魂怪阴气，在这赤金火焰面前，如同滚汤泼雪，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消融、收缩。其中的杂质、怨念、残魂碎片被瞬间气化湮灭，只留下最核心、最本源的灵魂精粹，并被进一步提纯、浓缩。
原本需要在第一层花费数日才能完成的炼化过程，在这里，肉眼可见地接近完成！
陆凡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精纯、磅礴、甚至带着一丝灼热气息的能量，正从鼎炉中被提炼出来，如同赤金色的甘霖般洒向下方的能量网格，被整个九狱镇魂塔贪婪地吸收、储存。他甚至能感到塔身传来一丝满足的、细微的震颤，之前消耗的魂力正在被快速补充，连塔基处那点因果业力形成的暗斑，似乎都被这灼热的能量流冲刷得淡了一丝。
“感觉到了吗？”幽嬛瞥了他一眼，对于他的震惊似乎很满意，“熔炉炼化的能量，不仅更精纯，量更大，而且带有一丝‘熔炉’特有的‘焚尽’特性，对于淬炼你的魂体、滋养鬼帝血脉、乃至日后修炼火属或阳刚类鬼术，都有莫大好处。比你之前那种小打小闹的炼化，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陆凡深深点头，压下心中的震撼。他确实感受到了本质的不同。这股能量更加炽热、更加霸道，与他鬼帝血脉中的某种至阳至刚的特质隐隐共鸣，吸收起来效率极高。
“不过，‘熔炉’模式消耗也更大。”幽嬛话锋一转，给他泼冷水，这是她的惯例，“以你现在的魂力储备和塔身修复程度，连续开启超过十二个时辰，你就等着被抽干，变成人干吧。而且，越是强大的鬼物，炼化时消耗越大，别想着把什么阿猫阿狗都扔进来烧，得不偿失。现阶段，凶煞级起步，才是性价比之选。”
就在这时，血狱熔炉的鼎炉发出一阵低沉的、如同闷雷般的轰鸣，炉壁上几个特定的古老符文骤然亮起，投射出几道凝实的光柱，在陆凡面前交织成一段清晰的信息流：
【凶煞·地铁噬魂怪·炼化完成】
【提取本源魂力：758单位（基础效率+300%）】
【解析获得残破魂技：阴影穿梭（可融入《鬼帝经》身法，提升隐匿与机动）】
【熔炉特性触发：提炼出‘暗影精华’x1】
一段关于如何将“阴影穿梭”融入自身移动技巧的感悟涌入陆凡脑海，其中包含了如何将魂力模拟阴影特性，进行短距离、高频率的闪烁移动法门。同时，一滴漆黑如墨、却泛着晶莹剔透光泽的液体，约有指甲盖大小，悬浮在他面前，散发出浓郁而纯粹的暗影法则气息。
“暗影精华？”陆凡好奇地感受着那滴液体中蕴含的力量。
“算是意外之喜。”幽嬛解释道，“血狱熔炉有几率从特定属性的鬼物中，提炼出对应的‘法则精华’。直接吸收，能小幅提升你对相应法则的亲和与领悟。这滴‘暗影精华’，能让你在阴影中潜行、感知、乃至借助阴影发动攻击的能力都得到提升。对你这种白天送外卖躲城管，晚上抓鬼玩潜行的家伙，倒是实用。”
陆凡心中一喜，立刻引导这滴“暗影精华”融入自己的魂体。一股清凉却深邃的气息瞬间扩散至四肢百骸，融入他的血脉与灵魂。他感觉自己对周围光与影的变化感知更加敏锐了，心念微动，似乎就能与周围的阴影产生某种奇妙的联系。
“试试那‘阴影穿梭’。”幽嬛示意道，似乎想看看效果。
陆凡凝神回想那段感悟，体内魂力按照特定路线运转，心随意动。他的身影在原地陡然变得模糊，仿佛化成了一道若有若无的淡薄影子，下一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熔炉空间的另一侧。速度比他之前全力奔跑还要快上三分，而且移动轨迹更加诡秘，难以捕捉，启动和停止都几乎没有任何征兆。
“马马虎虎。”幽嬛评价道，一如既往的严格，“比起本座当年见到的鬼影迷踪步，差得远了。能量波动还是有点明显，穿梭距离也短……不过……”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用来赶时间送外卖，抄近道钻小巷，倒是能少几个超时差评。”
陆凡：“……” 他决定彻底无视这女鬼的最后一句点评。这能力用于实战，无论是突袭、躲避还是追击，都堪称神技！
熟悉了新获得的能力，陆凡将注意力转回血狱熔炉本身。他尝试着分出一缕心神，与熔炉核心建立更深的联系。顿时，一股浩瀚、古老、充满炼化意志的复杂信息流涌入他的感知。
他仿佛能“看”到熔炉内部无数符文的运转规律，“感受”到下方那赤红色能量流的强弱变化与属性微调。他甚至能进行一定程度的、极其初步的干预——比如，针对某种特定属性的鬼物，可以尝试侧重激发某几个相关的符文，使得炼化出的能量更偏向于强化攻击性，或者更侧重于滋养与修复魂体。
“哦？悟性还不算太差。”幽嬛微微挑眉，这次倒是带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赞许，“这么快就摸到了一点‘控火’的皮毛。没错，血狱熔炉并非死物，如何驾驭它，最大化利用它，是你需要慢慢摸索的学问。炼化不同的鬼物，就像烹饪不同的食材，火候、手法、乃至‘佐料’（指投入的其他辅助材料或能量）皆有讲究。完美的炼化，能得到百分之一百二十甚至更多的收益，而拙劣的操控，可能浪费三成能量，甚至引发熔炉反噬。”
她说着，似乎是来了兴致，屈指一弹，一道幽光没入熔炉核心。
嗡！
炉内的赤金色火焰瞬间发生了质变，转化为一种近乎透明的、摇曳的苍白色火焰。周围的温度似乎没有提升，但那种焚尽一切、净化一切的毁灭意蕴却陡然提升了数个层级，让陆凡的灵魂都感到一阵剧烈的刺痛与战栗，仿佛靠近一点都会被彻底净化掉。
“这是‘净魂炎’，”幽嬛解释道，“对付那些怨念深重、灵魂污浊不堪、或者带有极强精神污染的鬼物有奇效，能极大提升纯净魂力的提取率，并能有效焚灭那些顽固的负面能量。不过消耗嘛……”她瞥了陆凡一眼，“哼，现在的你，魂力全开，支撑这净魂炎三十息就是极限，还会立刻虚脱。”
陆凡默默记下这种感觉和相关信息。他明白，解锁血狱熔炉只是一个开始，一座宝库的大门刚刚向他敞开了一条缝。如何真正驾驭这股强大的力量，将其完美转化为自身实力提升的资粮，还有极其漫长的道路要走。
意识回归现实。
身体依旧盘坐在出租屋的床上，窗外夜色深沉。但陆凡的心情却与片刻前截然不同，豁然开朗，充满了斗志。血狱熔炉的强大与潜力，远超他的预期。这不仅仅意味着他未来的修炼速度和资源积累效率将得到质的飞跃，更代表着他多了一张强大的底牌。
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时间才过去不到半小时。一条新的配送订单提示恰在此时跳了出来——
【订单号：8801】
【收货地址：西山公墓b区17座】
【商品：草莓鲜奶蛋糕一份】
【备注：放在墓碑前就好，谢谢小哥，今天是我女儿的生日。】
陆凡看着这深夜墓园的订单，再感受了一下体内九狱塔中那奔腾咆哮的熔炉之力，以及灵魂中刚刚掌握的、与阴影亲和的能力，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表情。
有力量在身，胆气果然就壮了。甚至看这种诡异订单，都觉得……有点亲切？
“走吧。”他站起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备用的外卖制服换上，动作利落。意识中对着幽嬛说道。
“怎么？”幽嬛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声音依旧带着点虚弱，但嘲讽力度不减，“刚炼了只凶煞，解锁了熔炉，就要迫不及待地去给死人送蛋糕？你这业务范围，真是横跨阴阳两界，服务到家。”
“生活所迫嘛，积分和功德点都要赚。”陆凡无所谓地笑了笑，检查了一下骨刃和伪装成普通手电的熔链，推开房门，走入夜色，“而且，谁说西山公墓……等着接收这份‘生日祝福’的，就一定是‘客人’呢
或许，正好可以用那只可能盘踞在墓地的、不开眼的“老鬼”，来试试血狱熔炉实战炼化的效果，顺便……补充一下刚刚消耗的魂力。
夜色浓重，城市边缘的灯光稀疏。外卖员的身影融入黑暗中，步伐稳健，身影时而微微模糊，仿佛与路边的阴影融为一体，速度极快地向着西山方向而去。
脑海中，幽嬛似乎低声嗤笑了一下，并未再言。
只有一句若有若无的低语，消散在清冷的夜风里：
“您好，幽冥速达，使命必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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