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度巴士在光怪陆离的街道和不时出现的空间涟漪中穿梭，最终晃晃悠悠地停靠在了靠近“扳手与脑洞”修理铺的站台。李癫一行人如同逃难般冲下巴士，那辆由残骸拼凑的车辆仿佛也松了口气，迅速关闭了蠕动的触手车门，在一个扭曲的光晕中消失不见。
“妈的，坐这破车比打架还累。”石皮晃着有些发晕的脑袋抱怨道。
李癫没有接话，他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虽然离开了锈蚀齿轮区，但这座万象千面城处处透着诡异，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从哪个角落里冒出什么幺蛾子。他怀中那几件与“噬界之暗”相关的物品，在此地似乎变得更加沉寂，仿佛被某种更庞大的混乱所掩盖，但这并未让他感到安心，反而更加谨慎。
他们沿着那条闪烁着杂乱霓虹灯牌、行人（如果那些奇形怪状的存在能算行人的话）熙攘的街道，朝着修理铺的方向走去。空气中混杂着各种难以形容的气味——煎炸异虫腿的油腻、某种能量液的刺鼻、廉价香水的甜腻，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下水道的霉味。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修理铺所在的那条相对“安静”些的岔路时，李癫突然眉头一皱，停下了脚步。他感觉到一股隐晦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精神波动，如同无形的触手，从前方的巷口阴影中探出，扫过他们一行人。
“有情况。”李癫低声示警，小队成员立刻停下，结成防御阵型，铁卫734庞大的身躯挡在最前，蓝色的眼睛锁定巷口。
“呵呵……敏锐的感知力。”一个略显沙哑、但听起来还算正常（在这座城市的标准下）的男声从阴影中传来。紧接着，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穿着陈旧但整洁的深灰色长风衣的男子，头上戴着一顶同样颜色的宽檐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硬朗的下巴和一抹似乎带着笑意的嘴角。他手中把玩着一枚闪烁着微弱银光的硬币，硬币在他指间灵活地翻转跳跃。
这男子的气息十分内敛，与周围那些要么张狂要么怪异的居民截然不同，但李癫却能感觉到，此人绝非善茬，其体内蕴藏着一股如同深海般沉静却庞大的力量。
“几位看起来……风尘仆仆啊。”灰衣男子停下脚步，目光（尽管被帽檐遮挡，但李癫能感觉到）扫过李癫，尤其是在他腰间那个鼓鼓囊囊、装着各种“纪念品”的储物袋上停留了一瞬，“刚从锈蚀齿轮区回来？还顺手收拾了格里斯那个吵人的家伙？”
李癫眼睛微眯，对方消息很灵通。“是又如何？想给他报仇？”
“报仇？”灰衣男子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格里斯不过是锈蚀爵士手下一条乱吠的狗，死了也就死了。我感兴趣的是你们……或者说，是你们带回来的‘东西’。”
他指了指李癫的储物袋：“那里面，有一样东西，散发着我很熟悉的……但又让我很不舒服的气息。”
李癫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我这儿乱七八糟的东西多了，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件？”
“一件……与‘秩序回廊’和‘大灾变’有关的东西。”灰衣男子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我能感觉到它，就像黑暗中感受到唯一的光源，尽管那光源如今已变得冰冷而破碎。”
秩序回廊！大灾变！
这两个词让李癫心神剧震！他立刻想到了怀中那团得自黑曜石古树下、属于某位陨落神圣的“记忆碎片”！这灰衣男子竟然能隔着储物袋感应到它？他到底是什么人？
“你是谁？”李癫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凝重，紫霄血锈雷在体内悄然流转。
灰衣男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起了头，露出了帽檐下的双眼。那是一双极其深邃、仿佛蕴含着星辰大海的眼眸，但此刻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沧桑。
“你可以叫我‘守夜人’。”他缓缓说道，“一个……试图在长夜中保留些许火种的流浪者。”
他目光直视李癫：“你身上的那样东西，很危险。它不仅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更可能……唤醒一些不该被惊醒的存在。锈蚀爵士的觊觎，不过是开胃小菜。”
李癫能感觉到，这个自称“守夜人”的男子并未说谎，至少不全是。他沉吟片刻，开口道：“东西是我的，怎么处理是我的事。你想要？还是想警告我什么？”
“我不想要它，那对我而言是毒药。”守夜人摇了摇头，“我只是想提醒你，并且……或许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
“交易？”
“是的。”守夜人指尖的硬币停止了翻转，被他稳稳握住，“我知道你急需‘信用点’，无论是修复你的机械护卫，还是购买其他必需品。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快速、且相对安全（相对这座城市而言）的赚取大量信用点的机会。作为回报，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并且……允许我为你身上的那样东西，施加一层‘信息遮蔽’，让它不那么容易被某些存在感知到。”
李癫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反问道：“什么机会？又要我做什么事？”
“机会是参加一场‘信息深潜’。”守夜人解释道，“在这座城市的地下数据海洋中，沉睡着无数来自不同世界、不同时代的记忆碎片和信息洪流。有些势力会定期组织‘深潜者’，潜入其中，打捞有价值的信息块，根据信息的价值支付丰厚报酬。我正好知道一个即将开始的、报酬极高的私人深潜活动，可以推荐你参加。”
“至于要你做的事……”守夜人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在深潜过程中，留意寻找任何与‘创世余晖’或者‘希望之种’相关的信息碎片。如果找到，将其坐标或者内容带给我。”
创世余晖！希望之种！
这两个词再次触动了李癫的神经！玄玅子遗言中提到的，能够克制“噬界之暗”的“希望之种”，其源头就是“创世余晖”！这个守夜人也在寻找与之相关的信息？
李癫心中念头飞转。参加信息深潜，既能赚取急需的信用点，又能趁机探查与“希望之种”相关的线索，似乎是一举两得。至于那层“信息遮蔽”，如果真能降低被类似暗噬意志那种存在盯上的风险，也未尝不可。
但他并未完全信任这个突然出现的“守夜人”。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忽悠我？那个深潜活动会不会是陷阱？你要找的信息，又有什么用？”李癫抛出一连串问题。
守夜人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不慌不忙地说道：“深潜活动的邀请函我可以先给你，你可以自己去核实。至于我要找的信息……只是为了验证一个古老的预言，寻找一丝……渺茫的希望罢了。信不信由你。”
他手腕一翻，一张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由某种未知金属箔片制成的卡片出现在他手中，递给李癫。卡片上用一种流动的银色文字标注着时间、地点以及一个复杂的认证符文。
李癫接过卡片，神识扫过，确认其中蕴含的空间坐标和能量签名都是真实有效的，并非伪造。
“好，这笔交易，老子接了！”李癫将卡片收起，“什么时候开始‘信息遮蔽’？”
“现在就可以。”守夜人上前一步，伸出手指，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微弱、却仿佛能吸收周围一切光线的暗色光晕。他小心翼翼地将光点按向李癫的储物袋，那光点如同水滴融入海绵般，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去，附着在了那团神圣记忆碎片的外围，形成了一层极其澹薄、却异常坚韧的“信息迷彩”。
做完这一切，守夜人似乎消耗不小，气息都萎靡了一丝。他后退一步，压低帽檐：“记住我们的交易。深潜活动在三个标准城时后开始，地点在卡片上的坐标。祝你好运……也希望我们都能找到各自想要的东西。”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融入街道熙攘的人群中，几个闪烁便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李癫看着守夜人消失的方向，又感受了一下储物袋中那层新增的、难以察觉的信息遮蔽层，眉头微蹙。
“老大，这家伙靠谱吗？”铁木低声问道。
“靠不靠谱，试过才知道。”李癫咧嘴一笑，将疑虑暂且压下，“走吧，先去老扳手那儿把债还了，顺便打听打听这个‘信息深潜’是什么路数。”
他们转身走进了“扳手与脑洞”修理铺。
老扳手依旧在忙碌地焊接着什么，见到他们回来，尤其是看到李癫拿出那个记录着“锈蚀的安魂曲”的声音采集器时，电子眼顿时亮了起来。
“不错不错！品质优良的‘寂静挽歌’！收藏家阿吉肯定会喜欢！”老扳手检测完音频，满意地搓着手（机械手），“这下你们的债务可以抵消一大半了！剩下的，把那些锈蚀结晶和关于锈蚀爵士的情报卖给我，差不多就两清了！”
李癫依言将东西交出，顺便提起了“信息深潜”的事情。
“信息深潜？”老扳手的金属触角摆动了一下，“那可是个玩命的活儿！数据海洋里可不是只有宝藏，更多的是信息乱流、逻辑陷阱、还有各种以数据为食的‘虚空水母’和‘概念蠕虫’！一不小心，意识就可能被同化、撕碎，或者永远迷失在无穷无尽的信息垃圾里！”
他看了看李癫手中的金属卡片，电子眼中的数据流快速刷新：“不过……这张邀请函的级别很高，是‘千面之主’麾下直属的信息处理机构发布的，报酬确实丰厚得吓人。而且有官方背景，至少明面上的安全有点保障。你小子，路子挺野啊，刚来就搭上这种线？”
李癫没有透露守夜人的事情，只是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
在老扳手这里结清了债务，并且用剩余的一点信用点给铁卫734补充了部分能量，更换了几个磨损零件后，李癫小队离开了修理铺。
距离深潜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李癫决定先找个地方休息，调整状态。他们在一家看起来相对“正常”（招牌没闪烁，门口也没有可疑液体）的、名为“神经元驿站”的旅店，用最后几个信用点租用了一个狭小的房间。
房间内，李癫盘膝坐下，将心神沉入体内，仔细感知那层“信息遮蔽”。这层遮蔽十分巧妙，并非强行封印，而是如同给那记忆碎片穿上了一件“隐身衣”，使其散发出的特定信息波动大幅降低，难以被远程探测。这确实能减少很多麻烦。
“守夜人……创世余晖……希望之种……”李癫喃喃自语，感觉自已仿佛卷入了一个越来越大的漩涡之中。这座万象千面城，似乎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隐藏着无数与那场“大灾变”相关的秘密。
三个城时很快过去。
李癫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与期待。
“走吧，兄弟们，去那‘数据海洋’里，捞点硬货！”
（第二百四十四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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