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内,年世兰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惧与怒火,如同困于笼中的母兽,焦躁却不得不逼迫自己冷静思索。
皇帝那审视的目光,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她寝食难安。嫁祸之计未能一击毙命,反而引火烧身,这是她掌权以来从未有过的挫败。
“德忠,”她的声音因一夜未眠而沙哑,“那个太监……处理干净了?”
“回娘娘,已经……已经‘突发急症,没了’。”德忠低声回道,额角沁出冷汗,“奴才亲自验看过,绝无差错。”
年世兰微微颔首,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丝“隐患已除”的冷硬。死无对证,这是目前能做的最大限度的切割。但仅仅这样还不够。皇帝既然疑心了她,就必须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能打消,或者至少暂时缓解这份疑心。
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化被动为主动!
一个“以退为进”的策略,在她脑中迅速成型。她要利用皇帝对她“嚣张跋扈”的固有印象,演一出“受委屈”的戏码!
“更衣!”年世兰猛地站起身,脸上已换了一副混合着愤怒、委屈与决然的表情,“本宫要去乾清宫,面见皇上!”
她特意挑选了一套颜色较为素净,但仍不失皇贵妃威仪的常服,卸去了部分珠翠,显得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凛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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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内,皇帝正听着粘杆处关于那个“暴毙”太监的回报,眉头紧锁。人死了,线索似乎断了。是年世兰杀人灭口,还是巧合?他心中的疑云并未散去。
就在这时,御前太监禀报:“皇上,皇贵妃娘娘在宫外求见,说是……有要事陈情。”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竟然主动来了?他倒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宣。”
年世兰步入殿内,并未像往常那般盛气凌人,而是径直走到御前,撩袍跪下,行了一个大礼,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与哽咽:
“皇上!臣妾冤枉!求皇上为臣妾做主!”
这一出,倒是让皇帝有些意外。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皇贵妃何出此言?起来说话。”
年世兰却不肯起,抬起头,眼中已蓄满了泪水(她暗中用了些催泪的香料),泫然欲泣道:“皇上!臣妾听闻,昨日碎玉轩搜出的朱砂,竟是出自臣妾赏赐之物?这简直是天大的冤枉!臣妾怜惜莞贵人禁足寂寞,好心赏赐些文房用品,怎会想到其中竟被人做了手脚,藏了那等污秽之物!如今宫中流言四起,竟有人怀疑是臣妾意图构陷莞贵人,谋害五阿哥!皇上明鉴,臣妾纵有千般不是,又怎会行此等丧尽天良、危及皇嗣之事?!弘晟亦是臣妾的心头肉,将心比心,臣妾岂能不知敬妃妹妹痛楚?!”
她声泪俱下,将一个“被陷害”、“受委屈”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她深知,越是表现得激动、委屈,反而越符合她“受不得冤枉”的直率性子,也越能一定程度上洗脱“精心策划”的嫌疑。
皇帝看着她这番表演,目光深沉。年世兰这话,半真半假。她确实可能不知朱砂被混入,但若说她对甄嬛没有杀心,皇帝是绝不信的。她此举,更像是一种危机公关,一种撇清自己的手段。
“哦?”皇帝语气平淡,“依皇贵妃看,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你的赏赐中做手脚,构陷于你,又意图谋害五阿哥?”
年世兰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立刻接口,语气带着斩钉截铁的恨意:“臣妾愚钝,不敢妄加揣测!但此人既能将手伸入翊坤宫,在臣妾眼皮子底下做此勾当,其心机之深,手段之毒,可见一斑!此人一石二鸟,既想害死五阿哥,又想借刀杀人除掉莞贵人,更想让臣妾背负不白之冤,其目标,恐怕直指后宫安宁,乃至动摇国本!求皇上务必彻查,揪出此獠,以正宫闱!”
她巧妙地将自己从“嫌疑人”的位置,挪到了“受害者”兼“忠臣”的位置上,并且将事件的性质拔高到了“动摇国本”的程度。她引导着皇帝的思路,让他去怀疑那个隐藏在更深处的、能同时算计她、甄嬛和五阿哥的“第三人”。
皇帝沉默着,指尖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年世兰这番说辞,并非全无道理。确实存在这种可能。齐答应虽倒,但“暗香会”残部未清,是否是他们贼心不死?或是宫中还有他未曾察觉的暗势力?
他看着跪在下面,哭得“真情实感”的年世兰,心中权衡。眼下确实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年世兰主使,那个太监的死,也断了线索。若强行追究,恐引发前朝后宫更大的动荡,尤其是年家……此刻还不是动年家的时候。
不如……顺水推舟。
“皇贵妃先起来吧。”皇帝的声音缓和了些许,“此事,朕自有主张。你受委屈了,朕知道。后宫不宁,朕心甚忧。你身为皇贵妃,更当时刻谨记身份,约束宫人,勿再授人以柄。”
他没有完全相信她,但也没有再继续追究。这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暂时的安抚。
年世兰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这一关,暂时是过去了。她叩首谢恩:“臣妾谨遵皇上教诲!定当恪尽职守,管束宫闱,再不让此等宵小有可乘之机!”
她成功地利用皇帝的疑心和权衡之术,上演了一出“断尾求生”、“以退为进”的好戏,暂时将自己从谋害皇嗣的嫌疑中摘了出来。虽然未能借此除掉甄嬛,但保全自身,已是眼下最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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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年世兰自以为度过危机之时,咸福宫再次传来噩耗——五阿哥弘瞻,在经历了整整一夜的折磨后,终究没能熬过去,夭折了。
消息传来,六宫悲恸。敬妃当场昏厥,咸福宫内哭声一片。
皇帝闻讯,闭目良久,再睁开时,眼中是深沉的痛楚与滔天的怒意。龙子夭折,这是国丧!无论背后是谁,他都要让其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而刚刚“洗清嫌疑”的年世兰,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中先是闪过一丝冰冷的快意(咸福宫一系遭受重创),随即又被更大的不安笼罩。五阿哥死了,这件事就绝不会轻易了结!皇帝盛怒之下,必定会掀起更大的清查风暴!自己虽然暂时脱身,但难保不会被卷土重来的调查波及!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那包用于嫁祸的朱砂,虽然没能按计划除掉甄嬛,却阴差阳错地,为那个真正的下毒者,吸引了最初的火力,做了挡箭牌!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年世兰,这次是被人当枪使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
断尾求生,虽得喘息,却已身处更大的风暴边缘。五阿哥之死,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把,瞬间点燃了所有积压的矛盾与猜忌。真正的较量,此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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