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内,檀香依旧,寂静如常。年世兰半倚在临窗的暖榻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锦被,手里捧着一卷《道德经》,姿态闲适,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素净的衣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勾勒出一种近乎禅定的平静。
然而,这份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和极致的冷静。她的耳朵,她的心神,早已穿透了这厚重的宫墙,紧密地关注着承乾宫方向的一举一动。
辛奴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走进殿内,手里捧着一碟刚剥好的石榴籽,晶莹剔透,如同红宝石般诱人。她将玉碟轻轻放在年世兰手边的矮几上,动作流畅自然,借着俯身的瞬间,压得极低的声音已然传入年世兰耳中:
“娘娘,承乾宫那边,乱了。”
年世兰翻动书页的手指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从书卷上移开,只是鼻腔里几不可闻地轻轻“嗯”了一声,示意辛奴继续。
“信,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主灯底座搜出来的。和嫔(其其格)当时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稳。萨仁也慌了神。现场还有内务府、营造司以及各宫派去协同的人,消息……压不住了。”辛奴的语调平铺直叙,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只是陈述事实,“皇上已经得了信儿,勃然大怒,下旨将其其格郡主软禁于承乾宫内,非诏不得出入,所有宫人一体看管。粘杆处的人,已经过去了。”
年世兰缓缓抬起眼,目光终于从书卷上移开,落在窗外那株在秋风中微微摇曳的银杏树上,金黄的叶片簌簌落下。她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成了。
一切都在按照她的剧本上演。众目睽睽,人赃并获,皇帝就算想暗中处理,也绝无可能。其其格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就算皇帝顾念蒙古科尔沁部的面子,最终查无实据,不予重罚,但“窥探宫禁”、“与逆党牵连”的嫌疑,就像一盆永远洗不干净的污水,将牢牢泼在其其格身上。皇帝对她那本就建立在利益和制衡基础上的信任,必将大打折扣,甚至荡然无存。
协理宫务?只怕从今日起,就成了镜花水月。一个被皇帝深深猜忌的妃嫔,还有什么资格执掌宫权?
“皇上……是何反应?”年世兰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细听之下,能品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属于猎手的锐利。
“听闻震怒异常,当场摔了茶盏。已下令粘杆处严查此信来源,以及所有经手宫灯之人。”辛奴回道,“不过,皇上并未立刻召见和嫔质问,也未下达更严厉的处置,只是先行软禁。”
年世兰微微颔首。皇帝的震怒在她意料之中,而这“先行软禁”,亦是帝王心术的体现——既要表明态度,施加压力,又留有余地,避免立刻与蒙古撕破脸皮,也是给自己时间查明真相(或者说,权衡利弊)。
“看来,咱们的万岁爷,对这位蒙古郡主,倒也并非全无情分,或者说,对科尔沁的铁骑,尚有几分顾忌。”年世兰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她深知,在这后宫,情分虚无缥缈,利益才是永恒。皇帝此刻的“留情”,不过是在计算代价。
“娘娘神机妙算。”辛奴低声道,“此计一石二鸟,既重创了和嫔,让她再难威胁娘娘,又将‘暗香会’这盆脏水,重新泼回了这后宫之中。皇上经此一事,怕是又要疑神疑鬼,对身边所有人都要多几分审视了。”
年世兰端起那碟石榴籽,用银签子拈起几颗,放入口中,慢慢咀嚼。清甜的汁液在口中迸开,却丝毫化解不了她心头的冰冷。
“疑心好啊,”她咽下果肉,幽幽道,“皇上疑心越重,这水就越浑。水浑了,才好摸鱼。本宫如今‘病’着,在这翊坤宫里安分守己,正好可以看看,还有哪些牛鬼蛇神会跳出来。”
她此举,不仅仅是为了除掉其其格这个碍眼的绊脚石,更是为了将后宫这潭水彻底搅浑! “暗香会”的阴影再次笼罩,皇帝必然会对所有妃嫔,尤其是那些有子嗣、有背景、或是近期得宠的,都加强戒备和调查。甄嬛、敬妃,乃至后宫其他潜藏的势力,都将被卷入这场信任危机之中。
而她年世兰,这个看似最落魄、最安分的“病人”,反而可能在这种全面的混乱和猜忌中,获得一丝喘息的空间,甚至有机会发现其他人的破绽。
火,她已经点燃了。现在,她只需稳坐在这翊坤宫内,隔岸观火,冷静地分析火势的走向,等待着最佳的时机,看看能否从这冲天的火光中,捞取到最大的利益。
“让我们的人,继续盯着。尤其是碎玉轩和咸福宫,看看她们……有什么反应。”年世兰放下银签,重新拿起那卷《道德经》,目光再次变得沉静如水。
殿外,关于承乾宫变故的流言正以惊人的速度发酵、传播,恐慌与猜疑如同瘟疫般蔓延。而翊坤宫内,年世兰仿佛置身事外,只有那微微扬起的唇角,和眼底深处那簇冰冷的火焰,昭示着她才是这场风暴真正的幕后推手。
火中取栗,虽险,但回报可观。隔岸观火,方能洞察全局,伺机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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