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之环”冰凉的触感紧贴着指根,像一枚锚,将罗伊几乎要散逸开来的意识勉强固定在这具残破的躯壳内。剧痛不再是尖锐的嘶鸣,而是化作了无处不在的、沉闷的背景噪音,伴随着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微弱的呼吸,提醒着他那场规则层面自爆带来的毁灭性后果。
妖精尾巴的公会大厅依旧喧嚣,酒杯碰撞声、笑骂声、桌椅被撞倒的哐当声……这些曾经让他感到安心和归属的噪音,此刻却像隔着厚厚的毛玻璃传来,模糊而遥远。他坐在最角落的桌子旁,面前放着一杯清水,米拉杰特意为他准备的、据说能安神的花草茶他一口也没动。他只是安静地坐着,像一个被遗忘在热闹边缘的影子。
纳兹和格雷依旧在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扭打,从大厅这头滚到那头,但他们的动作在罗伊眼中,不再仅仅是力量和速度的展现。他能“看到”纳兹拳头带起的火焰魔力,其内部“燃烧”、“爆裂”、“炽热”的概念流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但也仅止于“看到”。那层无形的、阻隔在他与外界规则之间的厚重屏障,让他如同一个被隔绝在玻璃箱外的观察者,只能看,不能碰。
格雷的冰亦是如此,“寒冷”、“凝结”、“坚固”的概念结构精巧而稳定,但他失去了干涉它们哪怕一丝一毫的能力。
他的“概念视野”并未消失,甚至因为失去了主动干涉的能力,反而变得更加“纯净”和“客观”。世界依旧是由无数流动的标签和符号构成,但它们不再与他产生激烈的互动,只是冷漠地、按照固有的规律运行着。这种纯粹的、剥离了所有主观能动性的观察,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疏离感和……寂静。
不是环境的寂静,而是内在的、力量的寂静。那曾经在他意识海中奔流不息、时刻试图向外探出的“概念重构”之力,如今死寂一片。魔力回路断裂处传来的只有空洞的回响和绵延不绝的刺痛。
露西和蕾比坐在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旁,低声讨论着什么,时不时担忧地看他一眼。她们身上的“活力”、“智慧”、“联结”的概念清晰可见,甚至能隐约感受到露西与腰间星灵钥匙之间那复杂的“契约”与“通道”的概念链接。但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像在哈鲁吉翁港口那样,去解析、去干扰那些结构了。
他尝试着,像以前冥想时那样,将意念沉入体内。回应他的不是魔力的涓流,而是遍布“裂痕”、“阻塞”、“枯竭”概念的、如同干旱河床般的废墟。意识海本身也布满了“脆弱”、“不稳定”的标签,全靠“静心之环”散发出的微弱“稳定”、“安抚”概念勉强维系着,不至于彻底崩散。
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试图将他淹没。
“喂!罗伊!别像个闷葫芦一样坐着啊!”纳兹不知何时结束了和格雷的打闹,顶着一头乱发和几处淤青凑了过来,大大咧咧地拍向他的肩膀。
罗伊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在纳兹的手掌落下之前,他那变得异常敏锐的被动感知,已经“读”到了纳兹手上携带的、“冲击”、“热情”(或许还有点“没轻没重”)的概念。若是以前,他或许会下意识地调动力量进行微不可查的缓冲或偏移。但现在,他只能被动地承受。
“啪!”
手掌落在肩膀上,力道不轻。罗伊闷哼一声,脸色更白了几分,身体晃了晃。不是装的,是这具身体真的脆弱到了极点。
“呃……”纳兹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罗伊的状况,挠了挠头,有些无措,“对、对不起!我忘了你……”
“没关系,纳兹先生。”罗伊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格雷也走了过来,看着罗伊这副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最终只是哼了一声:“笨蛋火炉,你就不能小心点?”这话不知是在说纳兹,还是在说罗伊之前的鲁莽。
露西和蕾比也围了过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罗伊君,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回去休息?”露西担忧地问。
“我没事,只是……需要适应一下。”罗伊低下头,避开她们的目光。这种被当作易碎品对待的感觉,并不好受。他曾经是他们之中拥有最诡异难防能力的人,如今却成了最需要保护的那一个。
就在这时,公会大门被推开,瓦卡巴和马库斯勾肩搭背地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刚完成任务的尘土气息。他们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罗伊和小队众人。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功臣吗?”瓦卡巴叼着烟斗,笑着走过来,习惯性地想拍拍罗伊的另一边肩膀,但在看到罗伊那苍白的脸色和同伴们警告的眼神后,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转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啊哈哈……小子,感觉怎么样?迦尔纳岛那次,干得漂亮!虽然代价大了点……”
马库斯也附和道:“是啊,听说你一个人就搅黄了恶魔心脏的仪式!真是不得了!”
他们的称赞是真诚的,但听在罗伊耳中,却像是一根根细针,扎在他那敏感而脆弱的精神上。他宁愿他们像以前一样,对他那奇特的能力报以好奇、探究,甚至是一丝忌惮,而不是现在这种混合着同情和惋惜的赞扬。
他勉强笑了笑,没有回答。
似乎察觉到气氛的尴尬,瓦卡巴和马库斯打了个哈哈,便转身去吧台找米拉杰要酒喝了。
角落里的气氛再次沉寂下来。
罗伊能“听到”更多了。
不仅仅是魔力的概念,还有情绪的、状态的细微标签。
他从纳兹身上“读”到了“烦躁”和“不安”,这位火龙灭龙魔导士不擅长处理这种沉闷的局面;从格雷身上“读”到了“压抑”和“担忧”,被强行按捺在对同伴的关心里;从露西和蕾比身上“读”到了“焦虑”和“无力”,她们想帮忙却不知从何入手。
他甚至能从空气中弥漫的、其他成员逸散的微弱情绪概念里,捕捉到一些碎片——“可惜”、“危险”、“还能恢复吗?”、“公会损失了一个强大战力”……
这些无形的信息流,如同背景噪音,不断涌入他被动开放的“概念视野”,虽然不像以前主动感知时那样具有冲击性,但这种持续的、无法关闭的“聆听”,同样是一种负担。尤其是在他精神如此脆弱的当下。
他感到一阵眩晕,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太阳穴。“静心之环”传来一阵微弱的凉意,试图抚平他精神的涟漪,但效果有限。
“罗伊?”露西立刻注意到了他的不适。
“我……有点累了。”罗伊放下手,声音疲惫,“想先回去休息。”
他站起身,动作因为身体的虚弱和不适而显得有些迟缓。他没有看任何人的眼睛,只是对众人微微点了点头,便拖着依旧隐隐作痛的身体,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着公会大门走去。
身后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被隔绝了。他能感觉到那些落在他背影上的目光,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概念。
他走出公会大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抬起戴着“静心之环”的左手,挡在眼前,戒指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银光。
世界依旧由无数清晰的概念标签构成,但他失去了与它们互动的资格。
力量化为寂静,只剩下被迫的“聆听”。
他站在玛格诺利亚喧闹的街头,却感觉自己身处一片无边无际的、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的噪音海洋之中。
前路何在?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在这片力量的“寂静”与信息的“喧嚣”中,找到一个新的平衡点。
或许,纯粹的“聆听”本身,也蕴含着某种他尚未理解的力量?
他迈开脚步,融入街上的人流,像一个普通的、没有魔力的少年,朝着自己那间狭小的出租屋走去。
而在公会二楼的窗户后,马卡洛夫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罗伊略显孤寂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小小的眉头紧紧锁着。
“纯粹的感知者吗……”他低声自语,“失去了改变的力量,却获得了更绝对的观察视角……福兮?祸兮?”
他喝了一口酒,眼神深邃。
“小子,这条路,或许比你想象的更加……艰难和孤独。但如果你能走通……”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转身,消失在了窗后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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