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绝对的黑暗和死寂中失去了意义。沙塘鳢不知道自己又下潜了多久,只觉得妖力消耗巨大,刺骨的寒意几乎要冻僵他的思维。就在他怀疑自己是否会被这无尽的黑暗吞噬时——
“噗!”
一声沉闷的轻响,他的脑袋猛地撞进了一片冰冷、粘稠、带着浓郁腐朽气息的淤泥之中!
“哎哟!”沙塘鳢猝不及防,呛了一口泥水,又腥又臭,恶心得他差点吐出来。但他随即狂喜:“到底了!他娘的终于到底了!”
他挣扎着从淤泥里拔出脑袋,小小的身躯在仅容转身的狭窄空间里扭动着。四周依旧是绝对的黑暗,小心翼翼地用尾巴在身下搅动、探查。
淤泥很厚,冰冷刺骨,带着万年沉积的死寂气息。除了淤泥,似乎别无他物。沙塘鳢不甘心,尾巴搅动得更加用力,如同犁地一般。
突然,尾巴尖扫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触感冰凉,带着金属的质感,但形状尖锐,不像是石头。
“有东西!”沙塘鳢精神一振,立刻用尾巴卷住那物件,小心翼翼地将其从淤泥中拔了出来。那东西不大,入手沉重,形状尖锐,似乎是个…枪头?
他来不及细看,又在周围搅动了好一阵,确定除了淤泥再无他物后,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脱力感瞬间涌了上来。这趟深潜,简直比打架还累!
“算了,就这吧!”沙塘鳢不再犹豫,将那尖锐的物件含在嘴里,调转方向,鼓足最后的气力,朝着来时的方向,奋力上游!
回去的路同样漫长而艰辛。巨大的水压,刺骨的寒意,以及几乎耗尽的妖力,让每一寸的上浮都变得异常艰难。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几乎要绝望时,头顶的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那光亮如同指路明灯,瞬间点燃了他最后的力量。他拼命摆动尾鳍,朝着那希望之光冲去!
“哗啦——!!!”
平静的潭面骤然炸开!一道蓝色的身影如同炮弹般破水而出,带起冲天的水柱!沙塘鳢跃出水面数丈之高,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带着水汽和草木清香的空气!星光璀璨,洒落在他湿漉漉的身上,憋闷了不知多久的浊气随着这声长啸喷薄而出!
“呼——哈——!他娘的…憋死老子了!”
岸上,一直紧张守候的众人,看到沙塘鳢终于破水而出,悬着的心才重重落下。李未、阿七、邹凉以及几名护卫立刻从藏身的树后和岩石后现身,快步走到潭边。
“沙塘爷!您可算上来了!”邹凉第一个冲过去,声音带着后怕的激动。
沙塘鳢落在浅水区,踉跄着走上岸,浑身湿透,金鳞黯淡,嘴唇冻得发紫,大口喘着粗气,一副脱力的模样。他摆摆手,连话都说不利索:“没…没事…让…让我…喘口气…”
李未上前,将一件干燥的羊毛毯子披在他身上,沉声道:“先别说话,缓缓。”
护卫递上温热的姜汤,沙塘鳢接过来,也不怕烫,咕咚咕咚灌了一大碗,一股暖流从喉咙直冲丹田,冻僵的身体才慢慢恢复知觉,脸色也好了些。
“怎么样?下面什么情况?”李未等他气息稍平,才开口问道。
沙塘鳢裹紧毯子,一屁股坐在篝火旁的石头上,心有余悸地开始讲述:“未哥…阿七…你们是不知道…那鬼地方…简直不是妖待的!”
他绘声绘色,手舞足蹈地描述起来:“那瀑布底下,看着是个潭,他娘的根本就是个无底洞!我往下游,游啊游,一盏茶…没到底!水越来越冷,洞越来越窄!又游了一盏茶,还是黑漆麻乌,啥也看不见,水冷得跟冰刀子似的!洞窄得就剩大腿那么粗了!我缩了身子继续钻…又他娘的游了一盏茶!我感觉自己都快游到地府了!那水冷的,差点把我妖丹都冻裂了!”
他喘了口气:“我估摸着,垂直下去,少说也有…几百丈?上千丈?根本算不清!”
众人听得倒吸一口凉气。阿七眉头紧锁,护卫们面面相觑,邹凉更是听得小脸发白。
“后来呢?到底了?”李未追问。
“到底了!”沙塘鳢一拍大腿,“可算到底了!结果他娘的,就是一滩又冷又臭的烂泥!我尾巴都快搅断了,除了泥巴,屁都没有!”他一脸晦气,随即又想起什么,从嘴里吐出那个一直含着的物件,“喏,就摸到这么个破玩意儿!硬邦邦的,差点硌掉我的牙!”
那物件落在沙塘鳢摊开的手掌上,沾满了黑乎乎的淤泥,看不出本来面目,只隐约能看出是个尖锐的锥形,沉甸甸的。
护卫阿张立刻取来清水和布巾。沙塘鳢嫌弃地将其丢进水盆里,护卫小心地清洗起来。
随着淤泥被洗去,那物件的真容渐渐显露出来。
长约半尺有余,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内敛的暗黑色,非金非石,质地极其致密沉重。入手冰凉刺骨,即使隔着布巾,也能感受到那股透骨的寒意。形状确是一个枪头,棱角分明,线条流畅而古拙,带着一种历经岁月磨洗的沧桑感。枪尖锋锐异常,即使在水底淤泥中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依旧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枪头靠近连接枪杆的銎部位置,隐隐浮现出几道极其细微、繁复玄奥的暗纹,似乎构成了某种古老的文字或符箓,但笔画扭曲怪异,在场众人,包括见多识广的李未和阿七,竟无一人能识!
篝火的光芒跳跃着,映照在这暗黑的枪头上,那奇异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火光下流转着幽暗的光泽。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而肃杀的气息,隐隐从枪头上散发出来,让围观的众人心头都不由得一凛。
“嘶…这玩意儿…看着有点邪门啊。”一名护卫低声嘀咕。
“寒气逼人,怕不是凡铁。”阿七目光锐利,仔细打量着那纹路。
邹凉则好奇地凑近,想看得更清楚些,却被那枪头散发的寒意激得打了个哆嗦。
沙塘鳢却是一脸失望加嫌弃:“切!我当是什么宝贝呢!折腾老子半条命,就捞上来这么个破枪头?黑不溜秋,冷冰冰的,连个花纹都看不懂!晦气!”他裹紧了毯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不管了不管了!累死老子了!睡觉!”
说完,他看也不看那枪头,直接往铺好的毡毯上一倒,裹紧毯子,几乎是瞬间,震天的鼾声就响了起来。这一趟深潜,显然耗尽了他的心力。
李未没有理会沙塘鳢的抱怨,他走上前,从水盆中拿起那块布巾,小心翼翼地包裹住那暗黑的枪头。入手沉重冰凉,那股肃杀古老的气息更加清晰。他的指尖拂过枪头上那神秘的暗纹,眉头微蹙。
这纹路…绝非当世任何已知的文字。其形制古朴苍劲,带着一种洪荒的气息,隐隐与他在某些古老道藏拓片中见过的、早已失传的“云篆”或“龙章”有几分相似,却又似是而非。
一个深藏于千亩碧潭之下、垂直深度可能超过千丈的诡异深洞…
一个沉寂在冰冷刺骨、万年淤泥之中的神秘枪头…
还有这无人能识的古老符文…
李未的目光变得深邃无比。他轻轻摩挲着布巾包裹的枪头,感受着那透骨的寒意和隐隐的脉动。
“收好。”他将布包递给阿七,声音低沉,“此物不凡,小心保管。”
阿七郑重接过,用油布仔细包裹了几层,再放入一个特制的皮囊中,贴身收好。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众人各异的神色。沙塘鳢的鼾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李未重新坐回篝火旁,望着跳跃的火焰,又看了看那方深不见底的碧潭,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这西行之路,果然步步惊心,处处玄机。一个看似寻常的休憩之地,竟也隐藏着如此深邃的秘密。这枚来历不明的枪头,是福?是祸?还是…某个巨大谜团的一角?
夜色深沉,星光璀璨。寒潭如镜,倒映着漫天星斗,也倒映着岸边篝火旁,那陷入沉思的年轻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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