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殿之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场盛大的庆功宴正在筹备之中。
殿内空间极为开阔,足以容纳数百人。地面铺陈着打磨得光可鉴人的白玉砖,每一块都大如桌面,拼接处严丝合缝,不见缝隙。数十根需数人合抱的蟠龙金柱支撑着穹顶,柱身缠绕着栩栩如生的赤金螭龙浮雕,龙睛以鸽血宝石镶嵌,在殿顶垂落的数百颗夜明珠光辉映照下,熠熠生辉,仿佛随时会破柱而出。
殿内按秦制“分席而食”的礼制,摆放着二十余张紫檀木矮几。矮几造型古朴厚重,边缘镶嵌着金丝螭纹。每张几案后,都设有一方由整块温玉雕琢而成的坐席。案上已陆续摆满了珍馐佳肴:盛在青铜冰鉴中、片得薄如蝉翼的“冰镇鲤脍”;以秘法炮制、通体金黄、散发着奇异香气的“金酥云雀”;用千年玉髓碗盛放、汤色乳白、灵气氤氲的“琼浆玉液羹”;更有大如磨盘、外壳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玄甲巨蟹”,蟹壳已被撬开,露出雪白饱满的蟹肉,蟹膏金黄流油,香气扑鼻。美酒则是用整块紫晶雕琢的酒樽盛放,酒液呈琥珀色,粘稠如蜜,散发着醉人的醇香。桌子正中放着玉盘,盛着小儿头颅,这群该死的妖孽竟用以庆功!
数十名身姿曼妙、面容姣好的蚌女,穿着轻薄如纱的鲛绡舞衣,裸露的肌肤上点缀着细碎的珍珠,如同水中精灵,正穿梭于席间,她们动作轻盈,不敢发出丝毫声响,脸上带着恭敬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肉香以及水底特有的淡淡腥气,混合成一种奢靡、诡异的气氛。
殿外,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水面之上,阳光穿透清澈的湖水,在百丈深的水府穹顶投下摇曳的光斑,如同碎金洒落。
就在这看似平静祥和的时刻——
“咻——!!!”
一道尖锐到撕裂耳膜的凄厉尖啸,毫无征兆地自天穹极高处传来!那声音初时极细微,瞬息间便化作震耳欲聋的轰鸣!一道刺目的火线,如同天神掷下的雷霆之矛,以超越凡人想象极限的速度,撕裂长空,朝着这片大湖的中心,狠狠掼下!
方圆百里之内,无论水族还是凡人,皆被这惊天动地的异象惊动!无数目光骇然望向天空,只见那道火线拖着长长的尾焰,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直坠湖心!
“轰隆——!!!”
火线触及水面的瞬间,并未立刻炸开,而是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牛油,无声无息地没入!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冲击波才猛地爆发开来!平静的湖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拳狠狠砸中,瞬间凹陷下去一个直径数十丈的巨大深坑!巨量的湖水被狂暴地挤压、排开,形成一圈高达百丈的环形水墙,裹挟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向着四面八方疯狂席卷!水墙所过之处,浪涛滔天,声震四野!
直到这时,那迟来的、如同天崩地裂般的音爆声才轰然炸响!滚滚雷音在天地间回荡,震得群山颤抖,水面沸腾!
那道火线——不,那是一座高达五丈、宽厚如门板的巨大石碑!它在入水后,速度竟丝毫不减!碑身表面因与空气、水流剧烈摩擦而变得赤红滚烫,散发出灼人的高温,将周围冰冷的湖水瞬间煮沸,蒸腾起大片白雾!石碑如同一柄开天辟地的神斧,无视了百丈深水的巨大阻力,带着摧枯拉朽的恐怖动能,朝着湖底那座灯火辉煌的甘泉水府,狠狠砸落!
“轰——咔啦啦——!!!”
坚不可摧、布满了禁制符文的甘泉水府穹顶,在这陨石天降般的恐怖撞击下,如同纸糊般脆弱!玄水金晶的殿顶瞬间被洞穿、撕裂、粉碎!石碑余势不减,带着漫天碎石和激射的水流,狠狠砸入正殿大厅的中心!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石碑如同定海神针般,深深嵌入白玉铺就的地面!以石碑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环形冲击波轰然扩散!坚硬如铁的白玉地砖如同被犁过的豆腐,寸寸龟裂、粉碎、化为齑粉!冲击波所过之处,那些价值连城的紫檀矮几、温玉坐席、珍馐美酒、乃至那些穿梭其间的蚌女、侍从……所有的一切,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抹过!瞬间化为漫天血雾与碎屑!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整个正殿,如同经历了一场末日风暴!烟尘弥漫,水流激荡,碎石如雨!方才还歌舞升平、筹备盛宴的景象,瞬间化为一片狼藉的死域!唯有那座突兀矗立的巨大石碑,巍然不动,散发着灼热的气息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石碑通体黝黑,材质非金非石,边缘带着细密而锋利的齿痕,仿佛被无数利齿啃噬过。碑身之上,刻着三个龙飞凤舞、铁画银钩、仿佛以熔岩浇铸而成的大字,每一个字都散发着冰冷刺骨的杀意:
拜 帖!
下方,还有一行稍小的铭文,字字如刀,清晰无比:
“今夜子时,将登门毁尔宗庙,绝尔子嗣!
请乌氏一脉务必在家!渭水敬上”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着这片狼藉的废墟!
片刻之后,水府深处不知名的角落里,才猛地响起一阵急促、尖锐、如同丧钟般的战鼓声!紧接着,是无数惊恐到变调的嘶喊声,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开来:
“敌袭!敌袭——!!!”
“保护水府!有入侵者——!!!”
伴随着凄厉的警报,水府四周的山坳、暗礁、水草丛中,猛地冲出四队身着玄色鳞甲、手持分水钢叉的精锐水族军士!他们动作迅捷,阵型严整,脸上带着惊怒交加的神色,为首一名身披重甲、手持三股托天叉的魁梧妖将厉声咆哮:“以正事厅为核心!封锁所有通道!发现入侵者,格杀勿论!不留活口——!!!”
“诺——!!!”四队军士齐声怒吼,声浪震得水流翻滚,杀气腾腾地朝着正殿废墟冲去!
然而,当他们小心翼翼地搜索了每一个角落,掀开每一块碎石,除了那座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石碑和满地狼藉的尸骸碎块,哪里还有半个入侵者的影子?
水府深处,一条连接着地下庞大暗河水系的隐秘通道口,水流微微波动。乌鳢携着一众气息渊深、面色阴沉的宗老,如同鬼魅般悄然浮现。他们并未靠近废墟中心,而是远远地悬浮在浑浊的水流中,目光死死锁定着那座石碑。直到确认并无埋伏,也无后续攻击,乌鳢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但脸色却更加难看。
他带着众宗老缓缓游近石碑,停在十丈之外。石碑上那三个杀气腾腾的大字和一行冰冷的铭文,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们的瞳孔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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