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这两个字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哽咽,伴随着决堤的泪水,布洛妮娅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向一侧软倒。
楚智的手臂稳稳地托住了她。
怀中少女的颤抖如此剧烈,像一只濒死的蝴蝶。
他心中微沉,想起了某个遥远的、同样被命运戏耍的故人。
一丝冰冷的怒火,不是对可可利亚,而是对那个藏在幕后的提线木偶师,在他心底悄然燃起。
密室里,老旧终端机闪烁的微光,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气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所以……这一切都是骗局?什么狗屁的荣耀和责任!”
希儿第一个打破了这片凝滞,她的声音里燃烧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紫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冰冷的“初火计划”文档,仿佛要用目光将其烧成灰烬。
“让布洛妮娅从小接受最严格的训练,把她培养成最完美的继承人,结果就是为了把她推到火坑里当柴烧?这老巫婆……”
希儿很少这么失态,她看着在楚智怀里崩溃的布洛妮娅,想起了自己在下层区挣扎求生的日子。
她憎恨这种将别人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大人物”。
三月七眼圈也红了,她走到布洛妮娅身边,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伸出手,轻轻拍着布洛妮娅的后背。
希露瓦靠在一旁的实验台上,点燃了一根女士香烟,却没有抽,只是任由那点猩红在昏暗中明灭。
烟雾缭绕中,她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可可利亚她……自从她得知传火仪式的全部真相后,就变了。”
希露瓦的声音沙哑而悠远,“她开始疏远我,疏远所有知道过去的人。她把自己关在那个冰冷的办公室里,整天研究那些我看不懂的资料,嘴里念叨着什么‘全新的道路’。”
她看向布洛妮娅,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
“我一直以为,是权力让她变得疯狂。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走上那条路。”
这番话,如同又一把尖刀,插进了布洛妮娅的心脏。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的脸庞上写满了极致的困惑与痛苦。
“不对……不对!”
她挣扎着从楚智的怀里站直身体,声音嘶哑地反驳道,“如果她是为了保护我,那她为什么要拥抱星核?为什么要封锁下层区,看着那么多人受苦?为什么要将整个贝尔伯格带向一条毁灭的道路?这根本说不通!”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楚智开口了。
“我们都弄错了一件事。可可利亚不是在‘守护世界’和‘守护女儿’之间做选择。或者说,一开始是,但后来有人给了她第三个选项。”
“什么狗屁选项!”
希儿立刻反驳道,“除了当暴君还有什么可选的?”
楚智冷静地抛出证据:
“史瓦罗的录像。一个母亲,在得知女儿要当祭品后,会拒绝任何一丝让她活命的机会吗?哪怕那是魔鬼的契约。”
楚智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不大,却像手术刀一样精准:
“我们回顾一下整件事。第一,可可利亚是在得知‘初火计划’后性情大变,这说明她的动机核心是‘保住布洛妮娅’。第二,史瓦罗的录像里,她对‘星核’的力量有过犹豫,这证明她并非天生的疯子,她在寻找替代方案。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他顿了顿,抛出重磅炸弹:
“下层区的裂界侵蚀为什么会恰到好处地加剧?这股力量,既能成为她向‘某物’展示决心的投名状,又能成为一种‘新的能源’,一种可以替代‘继承人献祭’的方案。这一切太巧了,巧合得像一场精心编排的舞台剧。”
“魔鬼的……契约?”
布洛妮娅猛地抬头,抓住这根稻草,混乱的眼神里透出一丝求证的渴望。
楚智这才顺势推出那个一直隐藏在幕后的身影:
“对,一个油腔滑调,总在煽风点火的魔鬼。他引导了下层区的苦难,让可可利亚相信这是‘必要的牺牲’,然后将这份苦难作为新的燃料,来代替你被献祭的命运。这个人,才是贝尔伯格悲剧的真正导演!”
“那个人是谁?”
希儿咬着牙问道。
楚智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却又觉得无比合理的名字。
“桑博。”
“那个混蛋?!”
希儿第一个表示难以置信。
“除了他还有谁?”
楚智反问,“他像个鬼魅一样,总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又总是在煽风点火。他游走于上下层区之间,看似为了钱财,但他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在加剧着这座城市的痛苦。他,就是与可可利亚交易的那个魔鬼。”
这番话,比单纯揭露母爱还要震撼。
它将可可利亚从一个疯狂的暴君,变成了一个被欺骗、被利用,为了拯救女儿而签下卖身契的悲剧角色。
而所有人都以为只是个小丑的桑博,却摇身一变,成了隐藏在最深处的幕后黑手。
“轰!”
布洛妮娅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如果说,得知自己是祭品,让她感受到了被欺骗的刺痛;那么得知母亲是为了拯救自己而被另一个恶魔欺骗,甚至不惜用整个下层区的苦难来作为代价……这份名为“理解”的剧痛,还混杂着无以复加的负罪感。
她恨不起来了。
但她也原谅不了自己。
原来,母亲所有的疯狂,都源于对她的爱。
原来,下层区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换取她的生命。
“妈……妈……”
布洛妮娅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捂住嘴,剧烈地摇着头。
泪水无声地滑落,那是为母亲的愚蠢,为下层区无辜的人们,为这被恶意玩弄的命运而流下的。
希露瓦手中的香烟已经燃尽,烟灰落在她的手背上,她却毫无察觉。
她呆呆地看着前方,嘴里喃喃自语:
“可可利亚……你这个傻瓜……你被骗了啊……”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究竟是怎样一步步,走上了那条与魔鬼共舞的不归路。
希儿的怒火找到了宣泄口,她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桑博……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三月七小声地问,“是去阻止被骗了的可可利亚……还是去找那个桑博?”
去对抗一个为了拯救女儿,而与世界为敌的母亲?
布洛妮娅的身体猛地一僵。
是啊,她现在该怎么办?
去阻止母亲,就等于亲手掐灭了她为自己寻找的“生路”。
可不阻止她,整个贝尔伯格都将为这份沉重的爱和欺骗陪葬。
而那个真正的元凶,还在暗处偷笑。
无论怎么选,都是一条绝路。
“好了,先别想那么多了。”
希露瓦掐灭了烟头,强行振作起来,“这里不安全,跟我来。我的排练室里有隔音材料,绝对安全。你们需要休息,特别是你,布洛妮娅。”
众人跟着希露瓦离开了密室,回到了那间充满了摇滚气息的工坊。
穿过后台,一间被厚厚隔音棉包裹的排练室出现在眼前。
与外界的喧嚣不同,这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惫,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虚脱。
三月七和希儿一左一右地陪在布洛妮娅身边,轻声安慰着她。
楚智找了个角落坐下,丹恒则靠在门口,警惕着外界的动静。
片刻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丹恒离开了门边,走到了楚智面前。
他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眸,此刻正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你的推论很完美,”丹恒的声音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但信息太少了。给我的感觉,不像是推理,更像是你提前看过了剧本。”
楚智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并不意外。
他甚至还笑了笑,“说不定我们的人生本就是剧本,不过有好有坏。”
“桑博是个烂剧本?”
丹恒反问。
“不,”楚智摇了摇头,“他是个自以为是编剧的烂演员,这种人最麻烦,也最可悲。”
丹恒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楚智这番比喻。
“智库里的资料是冰冷的,但人心是最大的变量。”
他意有所指地说道,“别让自己也成了别人剧本里的角色。”
“多谢提醒,”楚智收敛了笑容,“但有时候,想改结局,就得先跳进剧本里去。”
丹恒不再多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回到了门口的位置,重新恢复了那副沉默寡言的守卫姿态。
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两人之间一次无声的数据交换。
楚智闭上眼睛,将外界的悲伤与愤怒暂时隔绝。
他的脑海中,依旧回放着可可利亚那张冰冷决绝的脸,以及桑博那副油腔滑调的笑容。
这颗小小的星球,像一个被精心编排的提线木偶剧。
而他,一个闯入的观众,现在却被推到了聚光灯下。
原本熟知的游戏剧情,早已面目全非,只剩下一点可怜的参考价值。
他深吸一口气,手里握紧之前从史瓦罗那里弄来的高纯度地髓,意识沉入那片迷雾中的宫殿:
“老哥,我来结账了!”
他的意识,缓缓沉入那片亘古不变的、迷雾缭绕的宏伟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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