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木核心之内,杀意凛然。
刃的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人已在原地消失。
下一刻,支离剑的锋芒便已出现在瓦尔特面前,剑尖直指他身后护着的三月七与星。
这一剑没有半分花哨,纯粹是速度与力量的极致,裹挟着足以撕裂一切的毁灭气息。
瓦尔特脸色不变,手中的手杖在身前划出一道完美的圆弧。
“锵!”
黑色的手杖精准地架住了古剑的剑锋,虚数能量与毁灭之力碰撞,爆发出沉闷的巨响。
冲击波以两人为中心轰然扩散,吹得三月七和星几乎站立不稳。
瓦尔特身形纹丝不动,镜片下的眼神锐利如鹰。
“你的对手是我。”
“让开。”刃的声音没有起伏,手腕一振,剑势再起,化作漫天剑影,将瓦尔特完全笼罩。
战斗,瞬间爆发。
楚智没有动,他的目光越过交手的两人,死死地盯着那团正在疯狂吞噬建木之力的漆黑阴影。
幻胧,那才是真正的威胁。
他必须在这里阻止她,否则整个罗浮都将万劫不复。
……
与此同时,罗浮,神策府。
巨大的穷观阵悬浮在殿堂中央,如同一面由星光编织而成的水镜,清晰地映照出建木核心内发生的一切。
瓦尔特与刃的激斗,三月七与星紧张的戒备,楚智凝重的侧脸,以及那正在不断成型的毁灭令使之躯。
所有画面,尽收眼底。
景元就坐在这片“星空”之下,手边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清茶。
他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在观赏一出与自己无关的戏剧。
忽然,他端茶的手微微一顿,抬起头,目光望向了神策府的入口。
那里空无一人。
但空气中的温度,却在以一个不正常的速度骤然下降。
一层薄薄的白霜,沿着地面,无声地向殿内蔓延。
门口守卫的云骑军们握紧了手中的长枪,甲胄下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却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于一种生命本能的战栗。
一个身影,就这样穿过他们凝固的姿态,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大殿门口。
白衣,长发,眼覆黑绸。
正是镜流。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明明是个盲人,却仿佛将整个神策府的布局,将穷观阵中的景象,将景元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镜流开口,声音清冷如冰,“喜欢躲在幕后,看着棋子们为你厮杀。”
景元放下了茶杯,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师父,你回来了。”
他站起身,对着镜流行了一礼,姿态恭敬,一如当年。
“别叫我师父。”镜流的语气没有丝毫缓和,“我没有一个会向巡猎告密,害死自己兄弟的徒弟。”
她的话语像是一把冰冷的刀,直直插向景元的心脏,揭开了罗浮数百年间无人敢触碰的伤疤。
饮月之乱。
云上五骁分崩离析的开端。
也是将军景元一生都无法洗刷的污点。
景元沉默了,他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那冰冷的指控落在自己身上。
大殿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镜流“看”着他这副默认的姿态,覆盖着黑绸的脸庞上,似乎流露出一丝失望。
“应星恨你入骨,丹枫被强行蜕生,白珩的尸身被制成孽物……景元,这一切的源头,就是你。”
“你为了如今的将军之位,背叛了所有人。”
景元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镜流,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过去。
“是。”
他开口,只说了一个字。
不是辩解,而是承认。
这一个字,让镜流身上那内敛的剑意,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你承认了?”
“是我做的。”景元再次说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沉重,“是我向帝弓七天将上报了丹枫的计划,是我导致了后面所有悲剧的发生。”
他看着镜流,一字一句,像是在对自己宣读一份迟到了数百年的判决书。
“你要为此向我问罪吗,师父?”
镜流没有回答。
她只是站在那里,周身的寒气越来越盛。
许久,她才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叹息,那叹息中带着无尽的复杂情绪。
“我当年,也以为是你。”
镜流低声自语,像是在说给景元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直到我踏上‘均衡’之道,游历星海,方才得知了真相。”
景元的身躯微不可查地一震。
镜流的“视线”转向穷观阵,那里,神君的虚影在景元身后若隐若现,威严而冷漠。
“并非你告密,对吗?”
“是它。”
镜流指向神君。
“是前代将军传位于你,将这尊巡猎令使的代行之物交给你时,它就已经洞悉了丹枫妄图起义的战争。”
“神君,作为巡猎在仙舟的意志延伸,亦是帝国的锋芒,它无法容忍对帝国的背叛。所以,它自行将情报上报给了帝弓,绕过了你这个新任的主人。”
镜流将那段被尘封的真相,一字一句地揭开。
“你不能说,也不敢说。因为质疑神君,就是质疑巡猎,就是动摇仙舟联盟立足于世的根本。”
“为了稳住仙舟的局势,为了不让巡猎的威严受到凡人的质疑,你选择将这份罪名,一个人背负了下来。”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景元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仿佛吐尽了数百年的疲惫与孤寂。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的无奈与苦涩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
“既然师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再来问我呢?”
“我来,不是为了审判你的过去。”镜流的声音重新变得冰冷,“而是为了审判你的现在。”
她的头转向穷观阵中那愈发清晰的毁灭令使。
“你放任毁灭的爪牙在建木核心肆虐,放任仙秦的律者夺取开拓的星图,此刻宇宙的命运都已经在此处汇聚。”
“宇宙的‘均衡’,已被你亲手打破。”
话音落下,镜流伸出手,那柄由寒冰凝结而成的长剑,再次出现在她手中。
“我今日来此,一为斩断建木,二为斩却旧孽。”
“而你,就在这旧孽之中。”
刺骨的剑意,锁定了景元。
景元看着她,却忽然笑了。
“师父,你还是这么心急。”
他伸手,轻轻拂过身旁的穷观阵。
水镜般的画面一阵波动,建木核心的景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云骑军战舰自罗浮各处港口升空,结成阵势,将建木所在的区域围得水泄不通的画面。
一张无形的大网,早已悄然张开。
“我等了数百年,才等到所有鱼儿都游进网里。”
景元看着镜流,眼神深邃如渊。
“收网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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