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舟罗浮,神策府。
密室之内,一枚用于紧急通讯的玉符缓缓黯淡下去。
符玄静静地坐在帅案之后,那双平日里总是紧绷的指节,此刻微微有些泛白。
就在刚刚的一瞬间,一股混杂着狂喜、震撼、以及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如风暴般在她的心海中席卷而过。
星穹列车!
没想到楚智竟然真的同意了!
而且,将以“公证人”的身份,降临演武仪式!
这个消息,对于眼下无比缺人的符玄来说不亚于雪中送炭!
她紧紧闭上双眼,将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激动强行压下。
再次睁开眼时,那双金色的眸子里,已然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与深邃,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越是关键时刻,越不能自乱阵脚。
这张牌,是她最后的、也是最强的底牌,在掀开之前,绝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端倪。
帅案之上,堆满了来自仙舟各司的请示玉简,每一份,都关系着无数人的生计与安危,也隐藏着无数道投向她这个新任将军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压力,依旧如山。
但现在,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定。
“笃笃笃。”
一阵有气无力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符玄的思绪。
“进来。”
门被推开,一个娇小的身影抱着一堆比她人还高的玉简,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正是太卜司的老油条,青雀。
“将军……这是地衡司送来的最新星图数据,还有天舶司关于新航线的评估报告,都需要您过目。”
青雀将玉简“咚”的一声放在桌案一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写满了“终于可以下班了”的期待。
她一边揉着酸痛的肩膀,一边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口说道:“哦,对了。刚才路过演武场,看到彦卿那小子又在跟机关傀儡死磕了。啧啧,那股疯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那些破铜烂铁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符玄的目光从玉简上移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我已知晓。”
简单的四个字,让青雀后面的吐槽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尴尬地笑了笑,眼珠子一转,忽然找到了一个新的话题,脸上也多了一丝八卦的意味。
“那个……将军啊,您现在荣升神策府之主,日理万机,那咱们太卜司不可一日无主啊。”
青雀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您看,这太卜的位子,该由谁来坐才合适呢?”
符玄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笔,靠在椅背上,目光中带上了一丝玩味。
“哦?那你倒说说看,如今的太卜司,有谁能担此大任?”
这一下可把青雀的兴致给提起来了。
她立刻掰着手指头数道:“要说资历,那肯定是公输老先生了!他在太卜司待的时间比我爷爷的爷爷还长,德高望重,由他接任,谁都说不出个‘不’字。”
符玄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带着一抹不置可否的笑意。
“公输,性情敦厚,守成有余,但卜算之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太过拘泥于古法,思想早已僵化,让他来掌舵,太卜司这艘船,不出十年,便会彻底搁浅。非才也。”
青雀一愣,没想到将军的评价如此尖锐。
她眼珠一转,又举一人:“那……那工造部的首席卜者,依弦?她可是咱们司里出了名的才女,推演穷观阵的速度,无人能及!”
“依弦?”符玄嗤笑一声,“此女确有几分小聪明,但格局太小,心机过重。她的眼中只有数字和利益,却看不到人心向背,更不懂得权衡取舍。让她执掌太卜司,只会将此地变成一个冰冷无情的算筹作坊,而非为仙舟指引未来的灯塔。亦非才也。”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青雀彻底没辙了,她苦着脸,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那还能有谁啊?剩下的人,要么就是像我一样只想混日子的,要么就是些刚入门的毛头小子,根本担不起这个担子啊!”
整个太卜司的人才,在她嘴里被贬低得一文不值。
符玄看着她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忽然笑了。
那笑容,让青雀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依我看来,当今天下,能担此大任的英雄……”符玄伸出一根手指,缓缓指向了青雀。
“唯你一人而已。”
“哈?”
青雀整个人都石化了,那双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声音都变了调。
“我?将军,您没发烧吧?我哪是那块料啊!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每天摸鱼打牌,寿终正寝!您让我当太卜?那不是让黄鼠狼去看鸡窝吗?不不不,绝对不行!”
她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满脸都写着抗拒。
“我没空与你玩笑。”
符玄收起了笑容,神情重新变得严肃起来,一股属于将军的威压,让青雀瞬间不敢再动弹。
“你总说自己懒,想要摸鱼。可我却知道,每一次司里遇到最棘手的推演,最后拿出关键解法的,都是你。”
“你的懒,并非怠惰,而是因为你看透了事物的本质,总能找到最省力、最直接的解决之道。这份天赋,整个太卜司,无人能及。”
符玄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目光灼灼。
“我不需要你成为一个勤勤恳恳的老黄牛,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在迷雾中,为我找到那条唯一正确航线的天才。”
“自今日起,由你暂代太卜之职,统管司内一切事务。”
“这,是命令。”
青雀彻底傻了。
她看看符玄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再想想以后堆积如山的文件和开不完的会议,悲从中来,一张小脸瞬间垮了下去,仿佛天塌了一般。
“……是,将军。”
她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拖着沉重的步伐,如同行尸走肉般地飘出了神策府。
看着青雀那副生无可恋的背影,符玄的嘴角,终于忍不住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但很快,这抹笑意便被一种冰冷的锋芒所取代。
她转过身,重新拾起那份写满了名字的演武名单。
“让你们这些阴沟里的鼠辈,蹦跶了这么久……”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彦卿的名字,最终,停在了几个陌生的、来自早已被除名的前仙舟世家的名字上。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底气,在她的胸中升腾。
“就让你们再得意几天。”
“待到演武之日,我倒要看看,当那个人再度出现时,你们脸上会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是时候,让整个仙舟联盟,重新认识一下了。”
“如今的罗浮,到底是谁在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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