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诺康尼的事情已经了结,楚智的意识潜入梦境的最深处。
这里是一片无垠的死海,漆黑的海水不起丝毫波澜,散发着浓郁的死寂与终结的气息。
一道孤寂的身影,站在死海的中央。
漆黑冰冷的海水已经没过她的小腿,她却仿佛毫无所觉。她穿着黑色的和服,手持一把太刀,仿佛与这片死寂的世界融为了一体。
黄泉。
“我要离开匹诺康尼了。”楚智的声音在空旷的世界里响起。
黄泉缓缓转过身,那双空洞的、仿佛蕴含着无尽悲哀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
她没有说话,但那股萦绕在她周身的、化不开的孤寂,却在无声地诉说着不舍。
对于一个行走在“虚无”命途上,不断走向自我消亡的人来说,任何相遇都只是加速终结的过程。
唯有楚智,这个身负无数命途,却又不被任何命途“反噬”的异数,是唯一能靠近她,而不会被她身上那股终结之力抹去的存在。
他是她永恒孤寂的旅途中,唯一的光。
“你走了,这里就又只剩我一个了。”
许久,黄泉才轻声开口,声音空灵而飘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楚智沉默了。
他知道黄泉的本质,她是命途的行者,更是命途的囚徒。
她的力量,会无意识地将周围的一切引向“终结”,所以她只能将自己囚禁在这片梦境的最深处,远离一切生灵。
这份孤独,是她的宿命,也是她的枷锁。
“等我。”
楚智看着她,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会找到办法,让你能控制自己的力量。”
“让你有一天,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走在阳光下,触碰你想要触碰的一切,而不用担心它们会因此凋零。”
这是一个承诺。
一个对囚徒许下的、关于自由的承诺。
黄泉那双死寂的眼眸里,第一次,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
她看着楚智,似乎想将他的模样,永远刻在自己的灵魂深处。
“我等你。”
她轻轻点头。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身前那片死寂的海面下,一块棱角分明的顽石悄然浮现,刚好停在她的脚边。
楚智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意识如同潮水般退去。
在他彻底离开这片梦境的最后一刻,他看到黄泉抬起脚,踩上了那块刚刚浮现的顽石。
她站在石头上,身影依旧孤单,却仿佛有了一处小小的立足之地,不再是完全沉沦于那片代表着终结的死海之中。
……
楚智离开后,整个世界重归死寂。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不合时宜的、充满了戏谑与恶意的笑声,毫无征兆地打破了这份宁静。
“哎呀呀,真是感人肺腑的约定呢,听得人家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一个穿着华丽和服,戴着狐狸面具的少女,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死海之上。
花火。
那个之前楚智在匹诺康尼找了许久,却始终不见踪影的假面愚者。
她踩着轻快的步伐,蹦蹦跳跳地来到黄泉的面前,歪着头,面具下的双眼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一个人在这里傻等,多无聊啊,黄泉姐姐。”
花火张开双臂,用一种极具诱惑力的语调说道。
“外面的世界可好玩了!充满了爆炸、谎言、背叛和眼泪,那小子身边可是有不少女孩喜欢他!你要是去晚了他可能就被其他狐狸精勾引忘了与你的约定了?”
“只要你点点头,我就可以帮你打开一扇小小的门哦。你就可以离开这个无聊的笼子,去拥抱真实的世界!”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蛊惑。
她在诱惑一位“虚无”的令使,挣脱枷锁,将“终结”带给整个世界。
那将是何等盛大的一场烟火!
然而,黄泉连看都未曾看她一眼。
她的目光,依旧凝视着楚智消失的方向,仿佛在回味着那个关于“阳光”的承诺。
对于花火的蛊惑,她只是平静地,缓缓地,抬起了握刀的手。
没有惊人的气势,没有华丽的招式。
她只是随意地,向前挥出了一刀。
一道快到极致的赤色刀光,如同划破黑夜的闪电,一闪而逝。
刀光似乎斩在了空处,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
但正在喋喋不休的花火,声音却戛然而止。
她那活泼灵动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狐狸面具从中间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
紧接着,她的整个身体都像是失去了色彩的图画,迅速变得灰败、破旧。
那身华丽的和服,变成了满是补丁的破布。
那张活灵活现的狐狸面具,也变成了一个粗制滥造的、油漆斑驳的玩偶头套。
“噗通”一声。
“花火”掉进了死海里,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然后迅速沉了下去。
黄泉缓缓收刀入鞘,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那玩偶一眼。
对她而言,那只是一只聒噪的虫子。
……
与此同时。
在远离匹诺康尼的、一片未知的星域中。
一艘造型奇特的、如同马戏团帐篷般的飞船,正悠哉地航行在星海里。
船舱内,真正的花火正躺在一堆炸弹和面具中间,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把玩着一个刚刚制作完成的、代表着“星期日”的精致人偶。
“下一场悲剧,该从哪里找呢?”
她自言自语着,脸上挂着期待的、疯狂的笑容。
突然,她的笑容猛地一僵。
“噗!”
一口鲜血毫无征兆地从她口中喷出,染红了身前的人偶。
花火猛地低下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
一道平滑、利落的斩痕,凭空出现在了她的衣服和皮肤上,深可见骨,仿佛有什么东西,跨越了无尽的空间,在她的真身上,留下了一道不可磨灭的伤口!
剧痛袭来。
但花火脸上浮现的,却不是痛苦,而是一种夹杂着错愕、迷茫,最终化为极致狂喜的癫狂!
“噗……呵呵……哈哈哈哈!”
她捂着伤口,发出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响亮、都要愉悦的大笑!
“真是痛苦啊!哈哈哈!”
“黄泉……你可真是……给我带来了宇宙间最大的惊喜啊!”
她的眼中,燃烧着名为“欢愉”的、永不熄灭的疯狂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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