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囚笼里一片死寂。
星穹列车的引擎已经熄灭,车身被无数道代表秩序的金色符文锁链捆得动弹不得。
列车外,怀炎的身影悬浮在凝固的虚空中,他身后站着十几名仙秦令使,气息连在一起,形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欢迎来到仙秦为你们准备的囚笼。”
怀炎苍老的声音穿透了舰船屏障,清晰地传进每个无名客的耳朵里,不带一点感情。
观景车厢内,气氛十分压抑。
楚智半跪在地上,嘴角挂着血,脸色苍白。丹恒捂着胸口,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眼神却依旧盯着外面。
三月七和星死死盯着窗外的敌人,手心全是冷汗,身体已经摆出了准备拼命的姿势。
这看起来,确实是走投无路了。
就在这时,仙秦的阵营里,一个温婉的身影缓缓走出。
是朱明丹鼎司的司首,灵砂。
她柔和的目光扫过列车上神情各异的众人,最后,在丹恒身上停了一下。
“各位无名客,请听我说一句。”
灵砂的声音很轻柔,和这片杀气腾腾的战场一点也不搭。
“事到如今,各位应该明白,反抗已经没有意义了。”
“那位楚智先生,一个人对抗我们十几位令使和四艘仙舟的集火,力量确实很强。但也因为这样,他现在肯定没什么战斗力了。”
她说话不快不慢,却准确地戳中了在场所有人最担心的地方。
“我们奉始皇帝的命令,清除叛逆是我们的职责。但我们也不想赶尽杀绝,多造杀孽。”
灵砂微微欠身,姿态放得很低,说出的话却带着一种压力。
“如果那位楚智先生愿意拼上性命,发动最后一击,或许……真的能伤到我们一两位令使。但那之后呢?他肯定会死,星穹列车也照样会被碾成宇宙里的灰尘。”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用所有人的命,去换敌人一点微不足道的损伤?”
这话一出,连怀炎都默认了她的做法。
这番话不是仁慈,是在诛心。
它看着是给了选择,实际上是在瓦解猎物最后的斗志,让他们自己从内部分裂崩溃。
一时间,车厢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古怪。
就在这时,一个只有列车成员能听到的,懒洋洋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
“喂喂,听到了吗?老套的攻心计,不过……正好可以利用一下。”
是银狼。
“拖延时间。我们演一出内讧的戏码给他们看。楚智,趁现在恢复力量。”
几乎在银狼话音落下的瞬间,瓦尔特第一个“动”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十分疲惫和无奈的样子,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或许……她说的没错。”瓦尔特的声音沙哑,“楚智已经尽力了,我们不能再让他白白牺牲。姬子,投降吧。”
“你说什么?”三月七第一个跳了起来,小脸上写满了不敢相信,“瓦尔特先生!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我们是开拓者,怎么能投降!”
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把棒球棍横在胸前,用行动表明了自己和三月七站在一起。
“这不是投降,是理性的选择!”瓦尔特提高了声音,眼神里充满了“痛苦”的挣扎,“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大家一起死在这里吗!”
“就算是死,也要站着死!”姬子果断地说,目光灼灼地盯着瓦尔特,“别忘了,我们是无名客!”
车厢里,争吵声突然激烈起来,好像真的因为巨大的压力产生了无法调和的分歧。
丹恒则靠在墙边,闭着眼不说话,像是在做艰难的决定。
而在争吵的掩护下,白露悄悄凑到楚智身边,把一颗香气四溢的丹药塞进了他嘴里。
“快吃,这是用我精血炼制的龙心续命丹,能压榨潜力,迅速补充生机!”
楚智毫不犹豫地吞下丹药,随即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装出一副彻底昏死过去的样子。
实际上,一股强大的药力正在他的身体里迅速化开,修复着他快要干涸的身体。
仙舟的令使们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出“好戏”。
“呵呵,看到了吗?凡人就是凡人,稍微给点压力,就狗咬狗了。”一名令使笑着说。
灵砂的目光落在丹恒那张沉默又痛苦的脸上,心里没来由地叹了口气,也没多说什么。
只有怀炎,那双平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越来越浓的怀疑。
太顺利了。
这种教科书一样的内讧,反而像是一场排练好的戏。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列车里的“争吵”还在继续,甚至越来越激烈。
怀炎的耐心终于被耗光了。
“够了。”
他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列车里的“表演”。
“拖延时间的把戏,到此为止了。”
他缓缓举起重剑,那股属于巡猎的冰冷杀意,毫无保留地锁定了星穹列车。
“看来,你们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全员听令!”
“强行摧毁星穹列车!一个不留。”
随着他一声令下,十几位令使同时爆发出恐怖的气息,整个金色囚笼开始剧烈收缩,无数道闪着法则光芒的锁链,变成致命的绞索,朝着列车狠狠勒来!
也就在这毁灭降临的瞬间!
那个一直“昏迷不醒”的楚智,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不再是疲惫和虚弱,而是一片毁灭的疯狂!
“轰——!”
一股比之前更强大,更狂暴的力量,从他体内爆发出来!
他没有去防御那些袭来的锁链,而是把所有力量集中到一点,右手并指如剑,朝着金色囚笼的某个节点,狠狠斩了过去!
那里,正是支撑着整个囚笼运转的核心之一!
“不好。”怀炎脸色大变。
但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咔嚓!
一声脆响,像是玻璃碎了。
那坚固的金色囚笼,竟被楚智这一下,硬生生轰出了一个大缺口!
狂暴的能量乱流从缺口冲了出来,狠狠地冲击在离得最近的几名令使身上!
“噗!”
那几名令使像是被雷劈中,瞬间被这股力量掀飞,口中喷出鲜血,脸上满是惊骇。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快死的人,竟然还能爆发出这么恐怖的一击!
囚笼,破了!
“就是现在,走!”楚智嘶吼道,又喷出一口血,身体摇摇欲坠。
然而,就在姬子准备开着列车冲出缺口时,一个空灵又古老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里响起。
“这边。”
那声音里仿佛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指引。
一个全新的,完全偏离了缺口方向的航线坐标,清晰地浮现在姬子眼前。
那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虚空。
姬子没有丝毫犹豫,凭着开拓者最敏锐的直觉,猛地转动操纵杆!
星穹列车划过一道诡异的弧线,没有冲向那个好不容易打开的缺口,反而一头扎进了那片看起来什么都没有的黑暗宇宙!
这也让仙秦令使准备好的拦截全都落了空。
“他们要去哪?!”仙秦的舰队一片混乱。
下一秒,让所有人都头皮发麻的一幕发生了。
那片什么都没有的黑暗,仿佛活了过来。
一个巨大到无法形容的嘴巴从虚无中张开,一口就把那小小的星穹列车吞了进去,随即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好像从来没出现过。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所有仙舟上的云骑军和令使们,都呆呆地看着那片恢复了平静的星空,大脑一片空白。
过了很久,怀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看着那片虚空,苍老的脸上,第一次松了口气。
“是令使级别的真蛰虫……”
“没想到这片宇宙还有这种东西活着,不过任务……完成了。”他缓缓下令,“大部队撤离,留下一艘斥候舰,在这里继续探查。”
仙秦的庞大舰队像退潮一样缓缓离开。在他们看来,掉进传说中的宇宙天灾“真蛰虫”的肚子里,比被他们亲手碾碎,还要惨一万倍。
那,是真正的绝境。
而在这头叫“真蛰虫”的巨兽体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不是血肉模糊的胃袋,而是一片散发着柔和光芒,像水晶溶洞一样的广阔空间。
星穹列车的众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这个奇异的地方。
“欢迎,各位勇敢的开拓者。”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骑士重甲,面容俊美的男子,正微笑着看着他们。他的铠甲样式古老华丽,上面刻着无数蔷薇花纹。
“一场对抗强权的抗争,真是……令人沉醉的美。”
男子抚胸行了一个优雅的骑士礼。
“请允许我自我介绍,在下是纯美骑士团银枝。至于救了各位的这位……”
他拍了拍身边那水晶墙壁一样的“血肉”,脸上露出亲昵的笑容。
“这是我的伙伴,它叫奇奇。”
那巨大的,被仙秦视为天灾的真蛰虫,竟发出一阵欢快的,像小动物撒娇一样的咕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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