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出山，如虎添翼。
有了遐蝶这位顶级“大脑”的加入，整支义军的气质都为之一变。
原本只是靠着白厄的武勇和缇安的声望勉强维持的军队，在遐蝶的规划下，行军路线、后勤补给、营地扎设，都变得井井有条，效率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大军一路东行，畅通无阻，终于在数日后，抵达了矫诏上所写的会盟之地——酸枣。
远远望去，酸枣的平原上，连营百里，旌旗如林，密密麻麻的营帐一直铺到天际线尽头，各色旗帜迎风招展，代表着来自天南海北的各路诸侯。
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然而，当楚智这支打着“替天行道”旗号的军队出现在联军大营外时，却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和此起彼伏的嗤笑声。
“快看！那是什么玩意儿？”
“替天行道？神明亲临？这是哪儿来的草台班子？”
“我没看错吧？那队伍里……是不是有匹彩虹色的马？！”
“还有那两个姑娘，一个粉毛一个灰毛，背着相机和棒球棍……这是来郊游的吗？”
各路诸侯的斥候和巡逻兵们，对着这支画风清奇的队伍指指点点，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蔑与嘲弄。
在他们眼中，这支所谓的“义军”，更像一个拼凑起来的杂耍团。
负责接待的盟军小校，更是将这份轻视摆在了脸上，他懒洋洋地将楚智等人引到了整个大营最偏僻、最靠近水源的角落。
“喏，你们就驻扎在这儿吧。”
那小校用下巴指了指一片泥泞的洼地，语气中满是施舍的意味。
缇宝当场就要发作，却被缇安一个眼神制止了。
楚智对此毫不在意，平静地接受了安排。
很快，联军盟主，也是这次讨贼的发起者，刻律德菈，召集各路诸侯于中军大帐议事。
作为一支名不见经传的新势力，楚智一行人连进入大帐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派缇安作为代表，站在帐外旁听。
大帐之内，人声鼎沸，气氛却远不如想象中那般同仇敌忾。
“盟主！兵贵神速！我等既已会盟，就该趁那国贼阿格莱雅尚未反应过来，尽起大军，直捣奥赫玛！”
一道清亮却充满铁血之意的女声响起，正是斯缇科西亚太守海瑟音。
她身披赤色战甲，衬得身姿英挺，一头干练的短发下，是一张极为明艳，却带着煞气的脸。
她是第一个响应刻律德菈矫诏的诸侯，此刻也是情绪最高昂的一个，明亮的眼眸中满是建功立业的急切。
她话音刚落，一个身着华服、体态微胖的诸侯便慢悠悠地开了口：
“海瑟音将军勇则勇矣，可惜是个女儿身，冲动了些。行军打仗，非是儿戏。奥赫玛城高墙厚，更有那‘纷争’万敌坐镇，其人有万夫不当之勇，我等兵马远道而来，人困马乏，理应先行休整，再图后计。”
“休整？再休整下去，军心都散了！”
海瑟音凤目圆睁，怒视对方，“我等兴义兵，伐无道，正该一鼓作气！等到国贼有了防备，再想攻城，难如登天！”
“海瑟音将军此言差矣，我军粮草尚未齐备，贸然进军，倘若被断了后路，岂不是自取灭亡？”
又一位诸侯附和道，言语间满是推诿。
“你！”
海瑟音气得银牙紧咬，俏脸含霜，还想争辩，却被主位上一道沉稳的女声打断了。
“诸位稍安勿躁。”
刻律德菈开口了。
她身着银色软甲，面容虽显疲惫，但目光依旧锐利。
她环视帐下神色各异的诸侯，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
这些人，嘴上喊着讨贼，心里却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诸位所虑，皆有道理。”
刻律德菈的声音不大，却压下了所有争吵，“但海瑟音将军的话，也点明了关键。士气可鼓不可泄。我军不能一直在此空耗。”
她深吸一口气，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既然大家对总攻有所顾虑，不如先派一员上将，率一支精兵为先锋，前往奥赫玛城下叩关挑战，一来可以试探敌军虚实，二来也能挫其锐气，扬我军威。不知哪位将军愿为先锋？”
一句话，让整个大帐瞬间安静下来。
各路诸侯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愿接这个烫手山芋。
谁都明白，当先锋固然有机会扬名立万，但更大的可能是成为炮灰。
那万敌的凶名，可不是吹出来的。
看着帐下各怀鬼胎的众人，刻律德菈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失望。
这联盟看似声势浩大，实则不过一盘散沙。
海瑟音见无人应答，心头火起，猛地一拍胸前的甲胄，发出“哐”的一声脆响，站了出来：
“盟主！既然无人敢去，末将愿往！”
“不可！”
刻律德菈立刻出声制止。
她怎会看不出，某些人巴不得她这位唯一的铁杆盟友去送死，好削弱她的力量。
她对海瑟音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心中却愈发冰冷。
最终，这场议事在诸侯们“从长计议”的借口中不欢而散。
诸侯们三三两两地离去，海瑟音却脸色铁青地留在了原地，她大步流星地跟着刻律德菈，一同进入了盟主的主帐。
“砰！”
帐帘一落，海瑟音再也按捺不住，一拳砸在案几上，怒吼道：
“盟主！为何要阻我！大好机会就在眼前，难道你也要学那些缩头乌龟，瞻前顾后吗？”
刻律德菈没有回头，只是疲惫地揉着眉心，声音沙哑：
“海瑟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勇猛吗？”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当众折我颜面！”
海瑟音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我第一个响应矫诏，不是为了来这酸枣陪他们喝酒清谈的！”
刻律德菈猛地转过身，一双锐利的眸子里满是冰冷的怒火与悲哀：
“折你颜面？我是为了保你的命！你当真以为，他们是想让你去立功吗？他们是想让你去送死！”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剖开了虚伪的表象。
“你是我唯一的臂助，是这联军中唯一真心匡扶大义之人。你若是战死，这偌大的联军之中，我便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他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把我架空，瓜分我的兵马，然后坐视国贼阿格莱雅将我们一个个全都收拾掉！”
海瑟音被这番话震得愣在原地，脸上的怒气瞬间褪去，转为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们……他们竟敢！”
“他们怎么不敢？”
刻律德菈发出一声凄凉的冷笑，“这所谓的各路诸侯，有几个是真心为天下？不过是一群被国贼打疼了，又觊觎着国贼之位的豺狼罢了。我这道矫诏，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个名正言顺聚集起来，互相算计的借口！”
她走到帐前，掀开一角，望着外面那连营百里、看似声势浩大的营盘，眼中却是一片死寂。
“我以为举起义旗，天下英雄会群起响应……没想到来的，大多是鬼。这盘散沙，如何与奥赫玛的虎狼之师相抗？眼下的僵局……又该由谁来打破呢？”
海瑟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终于明白了她肩上的重担与心中的绝望。
她沉默半晌，走上前，单膝跪地，声音沉稳而坚定：
“盟主，是末将鲁莽了。从今往后，我海瑟音的命便是你的。无论他们如何算计，末将都会护你周全！”
刻律德菈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眼中的冰冷，却没有融化半分。
帐外，缇安将主帐内的争执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待众人散去，她才满心忧虑地回到了自家那泥泞的营地。
“怎么样？”
缇宝急忙迎上来。
缇安摇了摇头，将议事的结果一说，众人刚刚燃起的雄心，顿时被浇了一盆冷水。
“什么嘛！一群胆小鬼！”
缇宝气得直跺脚，“亏他们还是什么一方诸侯，连个先锋都不敢当！”
“意料之中。”
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众人回头，只见遐蝶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把玩着一片树叶，神色淡然。
“此联盟看似为‘义’而来，实则为‘利’而聚。人人皆想保存实力，坐收渔利，自然无人愿做那出头之鸟。”
遐蝶一语道破天机。
“那我们怎么办？”
三月七有些泄气，“难道就跟他们一起在这里耗着？”
遐蝶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楚智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不，这正是我等的天赐良机。”
她走到简陋的地图前，葱白的手指在代表奥赫玛的位置轻轻一点。
“诸侯不为，我等为之。他们不敢当的先锋，我们来当！”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永恒圣城奥赫玛，奢华的宫殿之内，却是一片歌舞升平。
被称为“金织”的阿格莱雅斜倚在黄金打造的宝座上，一身华丽的金丝长袍如同流动的光辉，将她本就绝美的身姿衬托得更加魅惑。
“我安插在酸枣的‘丝线’刚刚传回消息，”她对着殿下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懒洋洋地开口，嘴角挂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冷笑，“他们为谁当先锋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却没一个人敢动。我那位好妹妹刻律德菈，现在怕是心都凉了。”
那高大魁梧的身影，正是号称“纷争”的猛将，也是悬峰城的王，万敌。
他身披厚重的黑甲，脸上带着一丝不耐与狂傲。
“一群废物！我去把他们都宰了便是！”
万敌握紧了拳头，骨节发出爆响，“正好，我的勇士们，已经很久没有畅饮鲜血了！”
阿格莱雅轻笑一声，缓缓站起身，走到万敌面前，伸出手，为他整理着铠甲的衣领，吐气如兰。
“我的王，别急。去，击溃他们，把那些自以为是的诸侯头颅带回来给我当酒杯。战后，联军盘踞的所有富饶土地，都将并入你悬峰城的版图。他们引以为傲的铸造技术和工匠，也将悉数归你所有。”
她顿了顿，手指轻轻划过万敌胸前坚硬的铠甲。
“悬峰城将成为这天下最锋利的矛，最坚固的盾。”
万敌重重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地向殿外走去。
“点齐我的亲卫！”
万敌的咆哮声，在宫殿外轰然炸响，充满了即将奔赴战场的狂热与兴奋。
“目标，酸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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