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头,顾千澈搓了搓手。
思前想后,他发觉这也许是一件好事。
原本逗留江城不走,只是想要陪母亲送他最后一程。现如今,这个大前提让老头子自己亲手了结了。
他们一前一后,回到了那个没有监控的房间,坐在法式沙发上,靠近轻声耳语。
画面旖旎,她的呼吸在他的侧脸上涂鸦。
顾千澈有些害臊,今天确实太没边界感了。
但此时管不了那么多了,监控无处不在,不耳语必然被窃听。
……
“父亲既然那么做了,情分尽了,我这个儿子也没理由陪他守到最后。”
“他只是要个口头联姻,我们大不了离开是非之地,管他洪水滔天。”
谢允仪眼下的困境是谢思琦的肚子,只要祸胎不在了,就算安霆远翻旧账,大不了装傻充愣。
毕竟,怀孩子和背叛两件事,背叛更容易接受。
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她已经提前让谢思琦得到了乔亦城的种子,孩子一拿掉,转头怀上乔家的孩子,难度不算大。
唯一的难度就是跑路。
“老头子不怕你跑了?”谢允仪问他。
“我过阵子和他说去扎城为祖先扫墓,他自然也不会拒绝,然后中途转道去法国。”
谢允仪想,乔言心还是太轴,明明可以以林晚的身份守着他到天荒地老,非要以本来的身份强扭。
到底还是太倔。
“那乔乔那边呢?”
“人太多了,一起跑会打草惊蛇,你先走,愿儿让安屿照顾着。”
“母亲在江城还是有人脉的,况且她和我关系不睦的事她知道,为难她也没用。”
谢允仪暗想,
男人紧急离开江城的话只会让女总裁明白,老老实实做回林晚,方才是对所有人最好的安排。
并不是真的燕去楼空,只是让她看清楚乔言心和顾千澈再没有可能,但是林晚可以。
她尊重男人所有的选择。她要是真要假戏真做,还跑什么?
回到法国,回到那个微妙的平衡现状算了。
若是乱来,谢允仪大不了把她最大的退路也断了。给她留着,是做闺蜜给她的台阶,她不下也得下。
她应该知道该识时务的。
至于最后能不能瞒他一辈子,看她自己本事。
————
顾千澈继续说,“这两天我继续陪她拍戏,稳住她,你先离开。”
“我守到江家婚礼以后,再离开去扎城。”
“回到法国后怎么办?”谢允仪问他。
“我会等……她回来,如果她不肯,那我就守着民宿过一辈子。”
“那我搬到民宿附近,天天去你家蹭饭没问题吧?”
“好,蹭一辈子都没问题。”
谢允仪知道这样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况且那女人养伤恢复到林晚的样子,少说还要两三个月。
自己这电灯泡,还能当一阵,也就很满意了。
毕竟,于她而言,最大的难关并不是情关……
——
大局已定,谢允仪背靠沙发,伸了个懒腰,脑袋耷拉在靠枕,格外柔媚。
斜眯着男人的俊脸,嘴上倒是功力不减,又开始阴阳了,
“顾澈子,你那天在休息室说要等她到两个月之后,看来又要食言了。”
“你算算,这是你第几次骗她?”
“摸摸你那副黑心肝,你好意思吗?”
顾千澈自从知道血衣真相后,在顾园房间里,偷偷抹了好几次眼泪。
有时候独处时,也回想起这一阵子她的深情,怀念他们的往日情深。
可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再拖着对谁都没有好处。
“允仪,我想过,这趟来江城,误打误撞,把以前许多想说的话都说给她听了,也算是件好事。”
“我必须让她知道,过去的顾千澈早就死了,现如今只是一个刻薄,冷血,绝情的恶棍。”
“南疆也好,江城也罢,我说无数次了。”
“至于这副躯壳,普天下有的是替代品,不必死缠烂打。”
他喝了一口茶,很清苦,滋得牙疼。
他讨厌苦,就像讨厌他被算计,被抛弃,被背叛的一生。
但他咽下去了。
“你说得对,向前看。离开她,不管手段如何,只要结果是为她好就够了。”
他的眼神终于从混沌中清醒,声音里无比坚定。
“困在过去,终究是一场空,我得让她明白的,不必对一个绝情如斯且谎话连篇的人外抱有希望。”
“这就是我,对她最后的爱意了。”
窗外,夤夜和风细细,燕过梧桐树,不留半片羽衣。
————————
清晨7点多,安家主楼大厅里。
顾千澈还在看报纸,谢允仪看他这样子也真够绝的。
被爹算计,被女儿坑,迷迷糊糊地签了婚书,若是这消息走漏,还得马上还要回片场面对乔乔的夺命质问。
他,竟然还有心情看报纸?
“狗男人,别人为他争生争死,他倒好,跟个没事人一样悠哉悠哉。”
“等会乔乔为难他,我就装看不见得了。”
……
男人看到女人来了,默契得点了点头,看来谈成了。
——
她正准备上前,这时上官薇带着如愿过来了。
女孩上前一屁股坐下,就拉住她爹的手臂。
“老爸,你也不来找我,害我在小奶奶那边直接睡着了。”
“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
“还以为你不要我这个便宜女儿了。”
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泪欲下,顾千爱哪还梦分辨是真情流露,还是“倒打一耙”。
“唉!”男人长舒一口气,“真被你打败了。”
果然,还得是顾千澈承担了所有。
……
顾千澈本来是有些生气的,不过看女孩些“精彩”甚至有些精湛的演技,他也有些怀疑。
也许她只是觉得老人家太可怜了,动了恻隐,心软地不小心推了一把?
又或者是被人家明明白白的利用了?
她才16岁,怎么可能提前嗅到到老头子的谋划,故意打配合?
算了,无所谓了,就算真是这样,他反而也欣慰,
毕竟义不守财,慈不掌兵。
没有安家的家业,他顾家的产业,嘉华的资产守起来也不容易。
没有这份敏锐的直觉或者精湛的心术,她以后怎么面对大风大浪?
老父亲的心,矛盾的很。
又怕孩子太有韬略走歪路,又怕孩子单纯被利用,简直操碎了心。
如愿又拉着女人过去,把昨晚上发生的又重复了一遍。
毕竟女儿是心尖尖上的人儿,两人都装傻充愣不再计较。
至于昨夜的真相?两人约定烂在肚子里算了。
不管如何,先把戏拍完了,再各自计较。
——
若云是个很有作息规律的人,数年如一日。
清晨起来的时候,就躺在安屿边上,离他半尺远。
起身盯着他奶膘未退的脸,觉得可爱,好想捏一捏,有点怜惜道,
“下一次这样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你啊,也要把我当女孩子看,姐姐虽然酷,可也是个女人,要甜宠的啊。”
“但凡你有对沈新月一半的认真,我也就不拿臭脸对你了。”
刚想伸手,安屿揉揉眼睛,她赶紧缩回去,踢了一脚,提醒道,
“小沙包,赶紧起来了。”
安屿还有点瞌睡,“姐姐,我再睡会,腰酸背痛的,使不上劲。”
“真没用,哪里疼,我给你揉揉。”
若云嘴上嫌弃,身体很诚实。挪了身子,蹭到安屿身边,
“哪里疼?这里吗,她记得这个腰际这个位置,她昨天点了5下,可能确实伤了他。”
她有些内疚,揉捏了几下,帮他去淤伤,“你再这么矫情,下次不让你做我沙包了。”
安屿却调皮一笑,鬼灵精似的抱住了她,紧紧箍住了她的腰。,我总算近你的身了。”
“你说了,近你的身,就让我下次再陪你练一场,你可不能反悔。”
若云又好气又好笑,合着骗她玩呢?
“你放不放?”她口头威胁道。
“不放,好软的枕头,比地皮酥多了,我哪里舍得放手。”
安屿撒娇,把方正英气的脸在她后辈上蹭了蹭。
“姐姐,你骗人的话就和我一样属小狗了。”
然后,就是一阵修理。
不过安屿皮厚,谢家晚宴时,女人就已经知道了。
而且,又有了下次见面的理由了,这波不亏。
……
打发完安屿去休息,她决定顾千澈一行人就让她送去片场。
免得让男人溜了。
等她和佣人询问顾千澈住哪一栋楼后,就径直过去找他们父女。
没成想,就看到谢允仪和顾千澈手拉着手从楼里走出来。
和职业装打扮的人签了什么东西后,就成双成对的离开了。
“这女人不是昨晚上宴会结束就离开了?怎么出现在这里,莫非……有诈?”
“完了,让这女人杀了回马枪,我早该想到的。”
“呵呵,这下板上钉钉了!负心汉。”
顾千澈比谢允仪高大半个头,背影修长纤细,仪态如松柏,极为端方。
可在若云眼里,这就是赤裸裸的过夜的铁证。
“暂且隐忍,还不是时候。”
“现在告发,又会被她们开脱,得等机会再和姐姐讲清楚,彻底和这个男人了断。”
“等姐姐忍不了了,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好看。”
她摁了一下胸前的摄像设备,充分保留证据。
——
于是,返程时一整车人,各自心怀鬼胎地回去了片场。
好像昨晚上的惊心动魄,只是黄粱一惊,不曾发生过。
顾千澈能感受到驾驶座上传来的凉意,和若有若无的窥探。
不过事到如今,他责无旁贷,只能闷头往前走,越想回到法国,反而越是离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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