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夜,黑得像被泼了浓墨。风刮得比白日更紧,卷着雪粒子,抽得窗户纸哗啦作响,像无数只冰冷的爪子在外面疯狂挠抓。王家灶房里的暖意早已散尽,只剩下灶膛里一点将熄未熄的暗红余烬,苟延残喘地散发着微弱的热气。李凤兰裹着厚棉袄,蜷在炕梢,听着窗外鬼哭狼嚎的风声,眼皮沉得直打架,却怎么也睡不踏实。心里像揣了块冰,没来由地一阵阵发慌。
知青点那间冰冷的土坯房里。
陈建国被一阵细碎、急促的呜咽声惊醒。他猛地睁开眼,黑暗中,借着窗外惨淡的雪光,看到睡在炕那头的小石正不安地扭动着,小嘴里发出断断续续、如同小猫般的呻吟。
“小石?”陈建国心头一紧,撑起身,伸手一摸——入手一片滚烫!那热度烫得他指尖一缩!睡意瞬间被巨大的恐惧驱散!
“小石!醒醒!”他连忙掀开被子,想把孩子抱起来。可小石浑身软绵绵的,像煮过头的面条,眼皮沉重地耷拉着,怎么也睁不开,只是含糊不清地哼唧着:“爹……冷……爹……疼……”
陈建国的心瞬间揪紧了!他一把将孩子抱进怀里,那滚烫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衬衣灼烧着他的胸膛!他慌乱地拍着小石的后背:“小石不怕!爹在!爹在!哪疼?告诉爹哪疼?”
小石只是难受地扭动着,小脸皱成一团,呼吸变得又浅又快,像拉破风箱,带着一种令人心慌的“嗬嗬”声。陈建国摸向他的额头,那温度简直像烧红的烙铁!他手忙脚乱地跳下炕,点亮煤油灯。
昏黄的灯光下,小石的脸颊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干裂发白,鼻翼急促地扇动着,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微微发抖,像是在抵御着巨大的寒冷。
“发烧了!烧得很厉害!”陈建国声音发颤,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快地翻出家里备着的退烧草药丸子,用温水化开,小心翼翼地想喂给小石喝。
可小石牙关紧闭,药水顺着嘴角流下,根本喂不进去。他只能把药水含在嘴里,一点点渡过去。小石痛苦地吞咽着,发出呛咳声,小小的身体因为难受而绷紧。
“这样不行……不行……”陈建国看着小石越来越红的脸,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一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想起老胡头说过,孩子高烧不退,最怕惊厥!
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他准备再换一条冷毛巾时,怀里的小石身体猛地一僵!紧接着,开始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那景象,让陈建国瞬间魂飞魄散!
小石小小的四肢像被无形的线猛地扯直!又狠狠地蜷缩!一下!又一下!僵硬得如同木棍!那张潮红的小脸瞬间转为死灰!嘴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乌紫!眼睛猛地向上翻起,只剩下骇人的、空洞的眼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被强行拉扯般的艰难喘息!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混着唾沫的白沫!
“小石——!!”陈建国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他死死抱着剧烈抽搐、翻着白眼、口吐白沫的儿子,感觉怀里抱着的不是他的骨肉,而是一个正在被无形力量撕扯、即将离他而去的脆弱生命!他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他空有一身力气,却不知道该怎么救自己的孩子!他引以为傲的沉稳和干练,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只剩下一个父亲面对孩子濒死时最原始、最撕心裂肺的恐惧和绝望!
“娘……娘……”混乱中,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进他混沌的脑海!
对!娘!李凤兰!只有娘!娘一定有办法!
这个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陈建国猛地惊醒!他一把抱起还在剧烈抽搐、气息微弱的小石,甚至来不及给孩子裹上厚被子,只胡乱抓了件自己的厚棉袄盖在孩子身上,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撞开房门,一头扎进了门外呼啸的寒风和漫天飞舞的雪粒子中!
风雪扑面而来,如同无数冰冷的鞭子抽打在身上!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了单薄的衣衫!他死死护住怀里那点微弱的气息,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朝着黑暗中那点微弱的、代表着最后希望的光晕——李凤兰家冲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拖着千斤重担。怀里的孩子越来越烫,抽搐似乎微弱了些,但那翻白的眼珠和“嗬嗬”的喘息声,像刀子一样剜着他的心!雪粒子疯狂地抽打在他脸上,迷得他睁不开眼,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雪窝,每一步都可能摔倒,每一次摔倒他都用尽全力护住怀里的孩子,膝盖重重磕在冻得梆硬的雪地上,刺骨的疼钻心,却远不及心头的恐惧万分之一!
近了!更近了!那扇紧闭的、刷着半新蓝漆的木门在风雪中剧烈摇晃!那点昏黄的灯光,此刻成了他眼中唯一的救赎!
“娘——!娘——!开门啊——!!!”
陈建国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带着哭腔和濒死的绝望!他冲到门前,甚至来不及放下孩子,抬起那只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脚,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扇紧闭的门板,狠狠地、不顾一切地踹了上去!
“哐——!!!”
一声巨响!门板剧烈震动,门框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娘——!开门!快开门——!!”他一边疯狂地踹门,一边用肩膀死命地撞!那扇平日里熟悉的木门,此刻像一堵冰冷的、隔绝生死的铁壁!怀里的孩子似乎被这剧烈的震动惊扰,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小猫般的呜咽。
这声呜咽像针一样扎进陈建国心里!他彻底疯了!什么干部形象,什么体面尊严,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用头,用肩膀,用膝盖,不顾一切地撞击着那扇门!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绝望的嚎叫:
“开门啊——!娘——!救救小石——!他不行了——!他快不行了——啊——!!!”
风雪在他身后狂舞,卷起漫天雪沫,将他单薄的身影和怀中那小小的、正在被高热和惊厥吞噬的生命,紧紧包裹在一片混沌的、令人窒息的绝望之中。那扇紧闭的木门,成了隔绝希望的最后屏障。门内,是可能救命的希望;门外,是风雪肆虐的炼狱,和一个濒临崩溃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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