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沉甸甸地悬在西山头,金红的光泼洒下来,给李家院墙头枯黄的蒿草镀上一层暖融融的边儿,也给院中央那排沉默的粗陶酱缸投下长长的、厚重的影子。风,裹着干爽的凉意,卷起地上金黄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打谷场上小山似的苞米堆,发出“沙沙”的轻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混合着新粮甜香、泥土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醇厚到骨子里的酱香——那是经了一夏烈日暴晒、秋风抽打、夜露浸润,终于熟透了的酱香!浓得化不开!霸道地钻进每一个毛孔,宣告着时光沉淀的力量。
灶房门口,李凤兰腰板挺得笔直,浑浊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院中央那排酱缸。深陷的眼窝里,映着夕阳熔金的光泽,也映着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古井般的沉静。她枯黑的手,极其缓慢地、摩挲着手里一块磨得溜圆、带着岁月包浆的青石板。石板冰凉、沉重,压得她指关节微微泛白。
吴梅站在婆婆身侧,深陷的眼窝里满是郑重和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却浆得挺括的蓝布列宁装,鼻梁上架着那副半旧的黑色塑料框眼镜。枯黄的脸颊紧绷着,深陷的眼窝死死盯着婆婆枯黑的手和那块青石板。枯黑的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磨得发亮的硬壳笔记本,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笔记本的纸页间,夹着那支半旧的钢笔,笔尖悬停,仿佛在等待一个神圣时刻的降临。
“时辰……到了。”李凤兰嘶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如同老树根摩擦冻土,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砸在寂静的院子里。
话音未落!
她枯黑的手,极其沉稳地、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雷霆之势!猛地抬起!枯黄的手指,如同鹰爪般张开!极其精准地、极其用力地、扣住酱缸口那块压了整整一个夏天的、沉重的青石板边缘!
“起——!”一声低喝!如同闷雷!
枯黑的手臂肌肉贲张!深陷的眼窝里爆射出巨大的力量感!那块沉重的青石板,被她枯黑、布满老茧的手,稳稳地、缓缓地、掀了起来!露出底下那层洗得发白、却早已被酱色浸透的粗棉布盖!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醇厚、带着岁月陈酿气息的酱香!如同开坛的陈酒!猛地从缸口喷薄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院子!那香气,混着阳光的暖意、秋风的凛冽、雨水的清冽,霸道地钻进鼻腔!直冲脑门!让人心神一震!
吴梅深陷的眼窝里瞬间涌上巨大的水汽!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她枯黑的手,死死攥着笔记本,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深陷的眼窝死死盯着那掀开的缸口,仿佛能看见里面那深褐色、油亮亮、如同琥珀般晶莹、沉淀了整整一个季节光阴的酱泥!
李凤兰浑浊的老眼,锐利如刀!枯黑的手,极其缓慢地、却带着千钧之力,掀开那层浸透酱色的粗棉布!
酱!
深褐色!油润!光亮!如同上好的墨玉!又像凝固的琥珀!静静地躺在巨大的粗陶酱缸里!表面光滑如镜,反射着夕阳熔金的光泽!浓稠的酱泥,在缸底微微起伏,仿佛有生命在无声地呼吸!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豆香、麦香、阳光气息和岁月沉淀的、醇厚到极致的鲜香,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霸道!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时间的重量!
“好酱……”李凤兰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浑浊的目光深处,那点锐利的光芒沉淀下去,化作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大地般厚重的欣慰。她枯黑的手,极其轻柔地、如同抚摸婴儿般,极其缓慢地、抚过酱缸光滑、冰凉、带着粗粝质感的缸壁。指腹划过那深褐色的陶土,感受着岁月和酱汁浸润出的温润光泽。
吴梅深陷的眼窝里,泪水汹涌而出!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砸在摊开的笔记本上!洇开深色的圆点!她枯黑的手,颤抖着,抓起那支悬停的钢笔!笔尖疯狂地在纸上舞动!唰唰唰!记录下这开缸的瞬间!记录下那喷薄而出的酱香!记录下那深褐如墨玉、油亮如琥珀的酱色!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带着巨大的激动和虔诚!
“装瓮。”李凤兰浑浊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儿媳激动的脸,声音嘶哑低沉,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吴梅深陷的眼窝里含着泪,用力点头!枯黑的手,极其郑重地、放下笔记本和笔。她枯黄的脸紧绷着,深陷的眼窝里闪烁着巨大的责任感和一种近乎神圣的使命感!她枯黑的手,极其沉稳地、端起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刷洗得干干净净、同样粗陶质地、却小了一圈的酱瓮!瓮口敞着,露出里面光滑、深褐色的内壁。
李凤兰枯黑的手,极其缓慢地、拿起一个同样洗得发亮的长柄酱舀。酱舀是粗陶的,带着岁月的磨痕。她浑浊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锐利地扫过缸里那深褐色的酱泥。枯黑的手,极其沉稳地、将酱舀深深插入酱泥深处!动作缓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如同挖掘宝藏!
“起——!”一声低喝!
酱舀缓缓抬起!深褐色、油亮亮、浓稠得如同蜜糖般的酱泥,被稳稳地舀起!在夕阳下闪着诱人的、如同琥珀般的光泽!酱泥拉出粘稠的丝线,散发着更加浓郁的、醉人的酱香!
“落——!”
酱舀极其平稳地、倾斜!那浓稠的酱泥,如同流动的墨玉,无声地、缓缓地、注入吴梅手中捧着的酱瓮里!发出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咕咚”声!如同岁月滴落的声音!
一舀!又一舀!
李凤兰枯黑的手,极其沉稳!极其缓慢!每一次起落,都带着千钧之力!每一次倾倒,都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深褐色的酱泥,如同沉睡的时光,被一勺一勺,极其郑重地、请入那口小小的酱瓮中!瓮里的酱泥,渐渐升高!油亮的光泽在瓮壁内流转!
吴梅深陷的眼窝里,泪水无声流淌。她枯黑的手,极其平稳地、捧着那口越来越沉的酱瓮!深陷的眼窝死死盯着瓮里那不断增加的、深褐色的、如同凝固岁月般的酱泥!她能感受到那酱泥沉甸甸的分量!能闻到那醉人心魄的醇香!更能感受到婆婆枯黑手掌每一次起落间,传递过来的那种穿透岁月的、磐石般的力量和一种无声的托付!
最后一舀酱泥,如同点睛之笔,稳稳落入瓮中!瓮口刚好盈满!油亮亮的酱泥表面,如同镜面般光滑,反射着最后一抹熔金的夕阳!
李凤兰浑浊的老眼,平静地扫过那盈满的瓮口。枯黑的手,极其缓慢地、放下酱舀。粗大有力的手,极其郑重地、拿起一块崭新的、洗得发白、却浆得挺括的粗棉布!极其平整地、覆盖在瓮口上!动作轻柔,如同为熟睡的婴儿盖上薄被。
然后,她枯黑的手,极其缓慢地、极其沉稳地、拿起那块磨得溜圆、带着岁月包浆的青石板!夕阳的金辉,在青石板上流淌!她浑浊的目光,如同磐石般,落在瓮口那覆盖着粗布的棉布上!
“封——!”
一声嘶哑低沉的断喝!如同惊堂木拍案!
枯黑的手,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如同山岳压顶般的千钧之力!极其沉稳地、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猛地将那块沉重的青石板!严丝合缝地!压在了酱瓮口上!
“咚——!”
一声沉闷至极、如同大地心跳般的巨响!在寂静的院子里炸开!震得人心头发颤!瓮口被彻底封死!最后一丝酱香,被牢牢锁在了瓮中!也锁住了整整一个季节的阳光、风雨和时光的沉淀!
尘埃落定!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夕阳熔金的光线,在青石板上无声流淌。
只有秋风卷着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李凤兰腰板挺得笔直,浑浊的目光,平静地落在眼前这口被青石板严密封存的酱瓮上。深陷的眼窝里,那点锐利的光芒彻底沉淀下去,化作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古井般的幽深和一种穿透岁月的洞悉。她枯黑的手,极其缓慢地、极其轻柔地、抚上那冰凉、粗糙、带着岁月磨痕的瓮壁。指腹划过粗粝的陶土,感受着青石板下那无声酝酿的巨大力量。
“梅子……”嘶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如同大地低语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沉甸甸的豆粒,砸在寂静的空气里,也砸在吴梅的心坎上。
枯黑的手掌,极其缓慢地、极其用力地、摩挲着瓮壁。
浑浊的目光,穿透瓮壁,仿佛看到了里面那沉静如墨玉、却在无声中积蓄着巨大力量的酱泥。
“人……跟酱……一样……”
声音低沉,缓慢,却字字千钧!
“沉得下心……”
枯黄的手指,极其用力地、在瓮壁上一点!仿佛点在岁月的节点上!
“才……”
浑浊的老眼,骤然锐利!如同淬了火的钢针!
“经得住……熬——!”
“轰——!”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震撼、领悟和一种灭顶般的力量感的洪流,瞬间席卷了吴梅的全身!她深陷的眼窝里,那点泪水瞬间凝固!枯黄的脸颊瞬间煞白!深陷的眼窝死死盯着婆婆枯黑手掌下那口沉默的酱瓮!盯着婆婆沟壑纵横、写满风霜却异常平静坚毅的脸!喉咙里如同被滚烫的酱泥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如同战鼓!
沉得下心!
经得住熬!
人跟酱一样!
这七个字!裹着泥土的腥气,裹着酱缸的醇香,裹着岁月的厚重,如同七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灵魂深处!她仿佛看到了婆婆佝偻却挺直的脊梁!看到了清北考场里小姑悬停的笔尖!看到了东风卡车碾过的金色稻浪!看到了酱耙在滚烫豆泥中沉稳的起落!看到了青石板压下时那声沉闷的心跳!
一切!都在这七个字里!
李凤兰深陷的眼窝里,那点锐利的光芒渐渐敛去,重新化作深不见底的平静。浑浊的目光,缓缓抬起,望向西天那最后一抹熔金的晚霞。枯黑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勾勒出一个无声的、带着尘埃落定般安然的、却又蕴含着宇宙般浩瀚力量的弧度。
她枯黑的手,极其轻柔地、最后摩挲了一下那冰凉、粗糙的瓮壁。
夕阳的金辉,将她和那口沉默的酱瓮,镀成一体。
瓮中,是沉下去的酱泥,在黑暗和重压下,无声地酝酿着更醇厚的岁月。
瓮外,是沉下去的心,在时光的熬煮中,无声地积蓄着穿透一切的力量。
一个“熬”字,道尽了黑土地的坚韧,也道尽了这个家族,生生不息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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