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电源线上那“非自然磨损的割痕”,像一条毒蛇,盘踞在顾夜宸的心头,吐着冰冷的信子。不是意外,是处心积虑的暗算!对方的手,竟然已经无孔不入到了如此地步,连庄园内部、在他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庇护所里,都能埋下如此阴险的陷阱!
震怒过后,是更加冰冷刺骨的杀意和一种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后怕。如果他晚到一步……如果他当时没有恰好走向画室……后果不堪设想!
庄园内部进行了一场无声却极其彻底的清洗。数名背景存在一丝疑点、或与外界有过非正常接触的佣人和底层安保人员被迅速、无声地替换掉。整个庄园的气氛变得更加肃杀,空气里仿佛都弥漫着无形的硝烟。顾夜宸的掌控欲和警戒级别,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林微的活动范围被进一步限制,几乎仅限于卧室和相连的小客厅,连去花园散步都变成了需要他亲自陪同、且路线固定的“军事化”行动。
林微能清晰地感受到这种变化。她理解他的恐惧和愤怒,也感激他近乎偏执的保护,但那种无处不在的监视和限制,依旧让她感到窒息。她像一只被过度呵护的雀鸟,连扇动翅膀都变得小心翼翼。
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任何一点来自外界的风吹草动,都显得格外敏感。
这天下午,林微午睡醒来,靠在客厅的软椅上,望着窗外被框住的天空发呆。顾夜宸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处理公务,平板电脑的光映照着他冷峻的侧脸,眉心微蹙,显然并未完全从画室事件的余怒中抽离。
一名佣人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扁平方形礼盒走了进来,恭敬地禀报:“太太,有您的快递,是一本画册。”
林微有些讶异,她最近并没有购买任何画册。她接过盒子,拆开包装,里面果然是一本装帧精美的当代艺术画册,封面是一位颇负盛名的欧洲画家的作品。
她翻开扉页,一行清隽飘逸、带着熟悉感的字迹映入眼帘:
「林微学妹惠存。偶然看到这本画册,想起你曾提及欣赏此位画家,望能博你一粲,聊解烦闷。祝安好。
——沈亦白 敬上」
是沈亦白。
林微的心微微一动。在经历了这一连串的惊心动魄和令人窒息的保护后,看到这样一份来自旧识的、不带任何功利色彩的、仅仅是因为记得她喜好而寄来的小礼物,仿佛一缕清新的微风,吹进了这密不透风的牢笼,让她感到一丝久违的、属于外部正常世界的暖意。
她拿着画册,指尖轻轻拂过那行字,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弯起了一个清浅的、真实的弧度。
然而,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和那份突如其来的礼物,并没有逃过顾夜宸锐利的目光。
他放下平板,站起身,迈着长腿走过来,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他没有去看林微,而是直接伸手,拿过了那本画册,目光冰冷地扫过扉页上的那行字。
“沈、亦、白。”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浸入骨髓的寒意。
刹那间,那些被暂时压抑的、关于沈亦白与林微“过往”的猜忌和醋意,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轰地一下在他心底复燃,与此刻因画室事件而高度紧绷的神经和对林微失控感的焦虑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汹涌的怒意。
他“啪”地一声合上画册,随手扔在一旁的茶几上,发出不小的声响,眼神锐利如刀地射向林微,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冰冷与质问:
“他怎么会知道这里的地址?你们还有联系?”
那本被粗暴对待的画册,和顾夜宸毫不留情的质问,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林微心中刚刚升起的那点暖意。
她抬起头,看着顾夜宸那张布满寒霜的脸,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怀疑和怒气,一股混合着委屈、失望和疲惫的情绪涌了上来。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在她刚刚感受到一点点外界善意和温暖的时候,他都要用这种怀疑和掌控的姿态,将一切打回原形?
“没有联系。”她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被刺伤后的倔强,“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地址。也许……是从学校档案,或者别的什么渠道查到的。这只是一本画册,顾夜宸。”
“一本画册?”顾夜宸嗤笑一声,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刺骨的嘲讽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他倒是记得你的喜好,懂得在你‘烦闷’的时候送来关怀。怎么,觉得在我这里被‘关’得太闷了,需要旧情人的安慰?”
“旧情人”三个字,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林微的心脏。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因误会而产生的争吵和伤害,再次浮现在眼前。她猛地站起身,因为激动,身体微微发抖。
“顾夜宸!你非要这样吗?非要曲解每一份善意,把所有人都想象成别有用心吗?沈亦白他只是……”
“他只是什么?”顾夜宸打断她,上前一步,逼近她,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让她喘不过气,“他只是比你那个名义上的丈夫更懂得如何‘关心’你?更懂得如何在你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
他的话语充满了攻击性,带着一种被触犯领地后的暴躁和不安全感。画室事件的阴影尚未散去,任何一点可能威胁到他掌控和地位的因素,都会被他无限放大。
林微看着他眼中那毫不讲理的嫉妒和怀疑,只觉得一阵心累。她不想再吵了,每一次争吵,消耗的都是她本就不多的心力和对这段关系本就脆弱的信心。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头的哽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顾夜宸,我们之前因为类似的误会,已经吵过太多次了。我不想再重复。我再说最后一次,我和沈亦白,什么都没有。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如果你不相信我,那我无话可说。”
她没有再看他,转身想走回卧室。
然而,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疲惫和失望,以及那试图逃离的姿态,却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顾夜宸被怒意和恐慌包裹的心脏。
他猛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蹙眉。
“不许走!”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慌乱。
林微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
两人僵持在原地,气氛紧绷得像一根拉到极致的弦。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林微忽然感到腹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如同小鱼吐泡般的胎动。
是念安。
这个感知让她瞬间冷静了下来。她停止了挣扎,抬起另一只手,轻轻覆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感受着那微小却真实存在的生命律动。
她抬起头,看向依旧紧抓着她手腕、脸色难看的顾夜宸,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顾夜宸,”她轻声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你看看我,看看念安。我们就在这里。因为画室的事情,你害怕,我理解。但你不能因为你的害怕,就把所有人都当成敌人,就把我推向你的对立面。”
她的目光清澈而坦诚,没有躲闪,没有心虚,只有一种试图沟通和理解的真挚。
“沈亦白寄来画册,或许只是出于一个朋友、一个学长的普通关心。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真的还有别的想法,那又如何?”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选择,从来都只取决于你,顾夜宸。取决于你值不值得我信任,值不值得我……留下来。”
这番话,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了顾夜宸狂躁不安的心上。
他看着她平静却坚定的眼神,看着她护着小腹的手,听着她话语里那份将选择权交还给他的信任与托付……他胸中翻涌的怒火和醋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开始一点点泄气。
是啊,他在怕什么?怕沈亦白那微不足道的关心?还是怕……自己留不住她?
他紧紧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不由自主地松了几分。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以及她微微泛红的手腕,眼底掠过一丝懊恼。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艰难的妥协:
“……画册,你可以留下。”
他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但我不希望再收到任何来自他的东西。”
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退让。
林微看着他眼中那尚未完全散去的阴郁,但已然消退的暴怒,心中轻轻松了口气。她没有再坚持,只是点了点头:“好。”
这一次的小小风波,来得突然,去得也快。没有像以往那样演变成激烈的冲突和长久的冷战,而是在短暂的沟通和彼此的理解(或者说妥协)中,悄然化解。
信任的裂痕,似乎被这及时的沟通,勉强粘合,虽然依旧脆弱,但终究没有再次崩裂。
顾夜宸松开了她的手腕,转而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们。”他低声说,像是在对她承诺,更像是在对自己发誓。
然而,就在两人之间气氛刚刚缓和之际,顾夜宸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条来自陈助理的加密信息弹了出来:
「先生,对沈亦白近期通讯的监控发现一个异常情况。他于三日前,曾接到一个来自‘暗夜’俱乐部内部号码的、时长约一分钟的未知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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