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屿的诊断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刺穿了顾言深和林晚星最后一丝侥幸。他们的女儿,不是简单的生病或遗忘,而是被一种恶毒的高科技手段,精准地剥夺了关于母亲的记忆。
病房里,星曦的烧终于退了,小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但精神依旧萎靡。她醒过来,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四周。当她的目光落在守在床边的顾言深脸上时,立刻伸出小手,带着哭腔软软地喊:“爸爸……抱抱……”
顾言深的心瞬间软化,连忙俯身将女儿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星曦乖,爸爸在。”
星曦依偎在父亲宽阔温暖的怀抱里,似乎找到了安全感,小声啜泣着。顾言深心疼地吻了吻女儿的额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站在几步之外、仿佛被无形屏障隔开的林晚星。
林晚星看着眼前这温馨的父女相拥的一幕,却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那是她的女儿,从她身体里孕育、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此刻却对她视而不见。
她鼓起全身的勇气,用尽力气挤出一个自认为最温柔、最不吓人的笑容,颤抖着声音,小心翼翼地靠近一步,轻声唤道:“星曦……妈妈在这里……”
听到声音,星曦从顾言深怀里抬起头,好奇地看向声音来源。当她的目光触及林晚星那张浮肿陌生、带着讨好笑容的脸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小嘴一瘪,眼中迅速蓄满了泪水,猛地将脸埋回顾言深颈窝,带着恐惧的哭喊声尖锐地响起:
“呜……爸爸!怕!丑阿姨!走开!让她走开!”
“丑阿姨”三个字,像三把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林晚星的耳膜,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伪装和坚强。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碎裂,血色刹那间褪尽,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晃,几乎要瘫软下去。
顾言深脸色一变,厉声喝止女儿:“星曦!不许胡说!她是妈妈!”
然而,被记忆干扰器影响的星曦,根本理解不了“妈妈”这个词的含义,她只感觉到父亲的呵斥和那个“丑阿姨”带来的恐惧,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不是!不是妈妈!她是坏人!呜呜……爸爸凶……星曦要奶奶……”
孩子的哭声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林晚星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她看着女儿对自己露出的、毫不掩饰的恐惧和排斥,看着顾言深夹在中间焦头烂额的模样,一种铺天盖地的绝望将她彻底淹没。
她不是回来了吗?她不是历尽千辛万苦才回到他们身边吗?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连她的孩子都不要她了?
巨大的悲伤和屈辱让她再也无法站在原地,她踉跄着后退,转身冲出了病房,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走廊里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却无法缓解那灼心般的痛楚。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沿着墙壁滑落,最终无力地跌坐在走廊的地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压抑到了极致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病房内,顾言深好不容易将受惊的女儿哄睡,轻轻放回床上。看着女儿睡梦中仍不时抽噎的小脸,他的心情沉重到了极点。他走到病房门口,看到走廊尽头那个蜷缩在地上、哭得浑身发抖的孤单身影,心脏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
他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伸出手,想碰触她,却又停在半空。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的安慰都苍白无力。
“星星……”他声音沙哑地开口。
林晚星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脸上满是泪水和绝望:“她叫我……丑阿姨……她怕我……顾言深,我回来了……可是我的女儿不要我了……我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她的声音支离破碎,充满了自我怀疑和毁灭性的悲伤。
顾言深的心狠狠一痛,再也忍不住,伸手用力将她拥入怀中,不顾她的挣扎,紧紧抱住她冰凉颤抖的身体。
“不是你的错!星星,不是你的错!”他在她耳边重复着,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深深的心疼,“是那些伤害你的人!是他们的错!我们会治好星曦,一定会!她一定会想起你!”
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带着他特有的清冽气息,试图驱散她的寒意。林晚星在他怀里崩溃大哭,积压了三年的委屈、恐惧、以及此刻被至亲遗忘的锥心之痛,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我只是想回家……我只是想我的孩子……”她语无伦次地哭诉着,眼泪浸湿了他昂贵的衬衫。
顾言深紧紧抱着她,下颌抵着她的发顶,眼中是翻涌的暴戾和杀意。苏晴雪!楚家!还有那个背后的神秘组织!他一定要让他们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我会让她想起来的,”他发誓般低语,每一个字都带着血的重量,“我保证。就算倾尽所有,我也会让我们的女儿,重新回到你身边。”
这时,秦屿拿着新的检查报告走了过来,看到相拥的两人,脚步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担忧,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他安静地站在不远处,没有打扰。
良久,林晚星的哭声才渐渐平息,只剩下无声的抽噎。顾言深轻轻松开她,用指腹擦拭她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我们先回去,”他低声道,“让星曦好好休息。秦医生会制定治疗方案。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林晚星无力地点点头,此刻的她,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顾言深扶着她站起来,对秦屿点了点头,拥着她,慢慢走向电梯。
秦屿看着他们相互依偎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病房里沉睡的孩子,轻轻叹了口气。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加密号码,低声道:“老师,情况比预想的更糟。‘种子’已经深度影响,常规手段恐怕……需要启动‘唤醒计划’了。另外,目标‘星辰’的状态极不稳定,需要重点监护。”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知道了。按计划进行,务必保证‘星辰’的安全。‘深渊’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们时间不多。”
夜色深沉,医院走廊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女儿的近在咫尺却形同陌路,成了横亘在这个刚刚重聚的家庭面前,最残酷的一道鸿沟。而暗处的敌人,显然不会给他们太多喘息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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